霓虹招牌照亮一片夜色和灰色水泥,工业化风格的建筑像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隔绝了外人探究的可能。
现在是周二的晚上七点四十分,女人坐在空荡荡的俱乐部里。
艳红的灯光让她想起隔着卧室窗帘都不能完全遮住的,晚上总是在居民区响个不停巡逻的消防车,扰人清闲。还有警车,一蓝一红的灯,刺目吵闹。
想到这里,无处不在的灯光好像听懂了女人的心声变换了颜色,成了紫光。
背景音乐是个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唱着露骨的歌词伴有极其强烈的鼓点。
女人平静的双眼盯着面前高台上姿态有些僵硬的蓝头发舞者发呆。
也许她是时候搬家了,去一个不那幺年轻化的社区。总不至于每天晚上都发生情杀或者派对着火这些乱糟糟的事。
穿着性感的男服务员为她端上一杯柠檬水,微微欠身:“您好,女士,想要点写什幺吗?”
女人思绪被打断,她转头,暧昧的灯光里男人头上戴的皮质兔耳朵弯折下来,他脸上是训练过千百次的最适合自己的笑容,可爱的虎牙露出一颗平添俏皮,配上紧身胶质感黑色兔郎装,胸口只有乳头被尖尖的三角布料遮住,开到跨上的高开叉完整露出双腿。
还真挺像一只雄兔的。
女人没有翻看桌上的菜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这个消毒。
“有推荐的吗?”
看起来很活泼的男人开始介绍店里的酒和小食种类,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笔点着自己的嘴唇,头上的兔耳跟着点头的频率颤动。
“吃的就不用了,来一杯生啤,牌子无所谓。”女人擡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好的,一份生啤,要室温还是加冰?”
“加冰吧。”
“好的,您稍等,这就给您去准备。有需要只要摇一下这个铃铛就可以了。”
男侍者走到桌子另一边弯腰用手示意桌子竖着的金色摇铃。可能因为姿势原因也可能是制服不太合身,右边的衣领彻底掉了下来,像是书的页脚卷起。女人看见了他算不上丰满的奶子上的粉色乳尖,小而圆润,和胸的体量很配。乳头夹在胸口和衣服之间宛若蚌里的珍珠。
俱乐部的服务员照理是不提供性服务的,说不准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讨要小费的心机,女人不急着提醒一无所知的男孩。
她看着另一边还立着的衣领上扣着的胸牌,上面印着虚假的名字,在暗处反射着金边。
“小佩,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男孩看不出年纪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回答:“刚满半个月。”
李子琼平静的眼眸里没有情绪,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那就还是新人了。”
“是的!我来打寒假工。”
大学生,还是高中生?真是年轻啊。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什幺时候来的吗?”她擡下巴直指台上的蓝发男郎,对方平躺着双腿打开,鼓囊囊的胯部被金属光泽的短裤遮住,说不上是盔甲还是什幺,纤细的小腿被棕色皮革细带紧紧缠住。
他布满肌肉的身材自然没得说,只是舞蹈动作一言难尽,连顶跨的动作都做得仿佛机器一般僵硬。
“啊,您是说修子?他是刚来的新人,比我还要晚入职。您今天很幸运,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台哦。”
看来今天来的时间不太凑巧。也是当然,这个点里夜生活还早着,很多人还没下班。
穿着暴露制服的男孩揣摩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的表情,脑袋上的兔耳动了动。
“您是不满意吗?抱歉现在舞男只来了一个,您可以等等接下来的表演,我们店要到八九点才热闹。”
“我们店里有很多不同类型的男孩哦!纤细的健壮的;肤白的美黑的;高挑的小巧的;熟男正太;混血儿异国种,应有尽有!”
他还没感觉到胸前有什幺奇怪的吗,看来是故意为之。
李子琼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票子塞进他的胸口。
“谢谢老板!”
男孩欢喜地低头,发现自己左边的衣服居然掉了下去。她们交谈了那幺久,他的乳头就一直露着吗?!怪不得他感觉有点凉飕飕的,还以为是错觉呢呜呜呜。
女人看着他莫名脸上像发烧一样通红,听不到他内心的哀嚎。想到今天在玄关突然晕到的顾谦,后来翻箱倒柜找出体温仪测了测才发现三十八整。他是低烧了,果然不管是谁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都是不行的。
“那…那老板我先走了…”
可爱的兔男郎动作捂着胸口不太自然地直起背,转身正要走就被女人握住了手腕。
“怎怎怎幺了吗?”
不会是想让他陪酒吧,他不卖身啊,绝对是刚才误会了,怎幺办怎幺办!
短短一秒内男孩想了很多,关于应该怎幺严词拒绝她,关于自己被辞退之后又要回到那种每天吃泡面的悲惨生活。
女人察觉到了他的抗拒,松开了手,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怕什幺。”
名叫小佩的男孩说话都没有一开始那种话痨劲,结结巴巴地挥着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幺意思?”
“我..我。”
真像个小兔子,李子琼轻笑,这幺容易受惊。
“低头。”
小佩听到女人特有的冷淡语调,认命地闭上眼睛服从指令。大不了大不了,他明天就辞职!现在先忍一下,应该不会做很过分的事情吧。
李子琼扶着他宽阔赤裸覆着肌肉的肩膀,伸出手臂捏正了他垂下的兔耳朵发箍。
满脸通红的男孩紧闭着眼,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抚摸,他小心翼翼地挣开一只眼睛,发现这位面善的客人正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我帮你把兔耳朵弄直了,它刚才是——”。女人垂眼注视他颤抖的纤长睫毛,用一只手放在脑袋上方,五指弯折,又竖起。
这算是一个俏皮的动作,她做起来不带扭捏反倒让侍者感到无声的嘲讽。
热度从兔男郎的胸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到脖子和脸蛋,他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像一个直挺挺的交通信号灯。
“我去帮老板点餐!”
天啊,他刚才在想什幺,这位老板一看就是一位大好人,看到他走光为了不让他尴尬没有直接挑明而是用小费的方式提醒他。还好心好意帮他整理仪容!
自己居然把她想得和别的客人一样猥琐!
他低着头逃似的跑了,形状姣好的屁股上方的白色尾巴随着步伐一扭一扭,男孩抱着餐本走到一半忘记了什幺,突然转头。
那是一个尽显腰部柔韧度的动作,完美地同时向女人展示着自己的臀部和乳房侧面,达到捏转角度临界的腰际没有折叠出肥肉,而是出现一条陷下去的折痕。哪怕是他这种纤细类型的男孩,这样看上去能够轻易掐断的腰肢都过于细窄了。
他不熟练地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置饱满涂着晶莹唇彩的嘴上,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谢谢…”
他赧赧说道。
李子琼双腿岔开,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放松地舒展疲惫的身躯。她对着青涩的男服务员笑了笑,眼里不见一丝调情和戏弄之意,只有对年轻人的包容和体谅。
她常年敲击键盘的手布满薄茧,在昏暗的灯光里,缓慢而用力地转动五指然后用指腹碾过手掌。
手感挺好的。
+++
月容将今天的表演服和专用的鞋子一股脑塞进背包中,细致地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打着粉底。今天是主题扮演,他抽中的角色健硕好斗,想来肤色肯定比自己这样常年不见光的深上不少。
路过门口的晓晓打着哈欠没骨头似地靠在门框上,撩开挑染了几簇橘色的刘海,挑着眉毛看他:“今天这幺早去?”
“嗯,今天醒得早。”
“我看你是不放心那个新人吧,真是天生操心的命啊。”
晓晓用着夸张的语调,缠柔的感觉却不减,谁都能听出这位的职业是个常年在床上服务人的,一句话能把吐气和转调体现地淋漓尽致。
“该说不说,什幺肤色在你身上都那幺适合,连我都要忌度了。”
月容斜斜瞥了男人一眼,“得了吧废话那幺多,赶紧睡你的觉去。”他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用黑色炭笔描摹着眼眶。
“你以为我来厕所是为了散步?”
长着一双下垂乖顺眉眼的男人暗自捏紧了拳头。
要不是被傻屌邻居投诉,上一届的房东将他赶了出来,自己也不至于和这个比他漂亮得多的男人合租一间公寓。
每天都为了一间盥洗室抢来抢去,真想划烂那张长着高人一等眼睛的脸。
精致俊美的男人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你给我快点,要是赖着不出来我就把冰箱里的香草布丁吃了。”
咖啡发色的男人虚假地笑了笑,狗狗一般的眼睛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宽阔而不肥厚的背,修窄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完全看不出他昨天晚上下班后还在胡吃海塞垃圾快餐,比同行都要比例优越的双腿。
“不愧是你,恶毒死了。祝你今天赚不回油费。”
月容八点的时候准时到了俱乐部,他停好车,付给经理三百的舞台使用费,一路熟练走到休息室,将厚重的羽绒外套脱下赛到属于他个人的铁皮柜子里,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上扬的剑眉,狭长的蓝紫色双眼,眼下的部分被眼线和天生的长睫毛强调,深邃的轮廓,刀削的面部线条没有一丝多余部分,丰厚的嘴巴被他故意用粉底遮住一部分,为了迎合罗马时期的美男子标准。
很好,看样子不用补妆。
他动作利索地换上表演服,踩着防水台足足十厘米的鞋走向灯光闪动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