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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回到A市。
但,你毁了她。
这一条就足以让你停滞不前。
第一次见她,她妈妈从卧室里唤她出来,粉团一般,摇摇摆摆扯住你的裤脚。
“你是爸爸吗?”她仰头,天真的问你。
彼时她口齿尚不伶俐,却将“爸爸”二字说得清晰,你一手将她抱起,听见她妈妈柔声让她唤你“叔叔”。
“叔叔。”她眨眼,听话地改了称呼,小小的人儿竟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你将她搂得紧了些,几乎忘记你来此的目的。
目的。你的神色冷了一些,看向在厨房内准备着餐食的女人,找到她们母女二人不难,难的是以怎样的身份介入她们的生活。她该恨你,或者是“你们”,你和你那位不太负责任的哥哥。
几天前,你辗转打听,找到一份病历,她妈妈患上了抑郁症以及失忆,你心想,抑郁症尚且算是疾病,索性还不太严重,而失忆……这是好事,你放下病历,值得一搏。
你在电话里联系了她妈妈,女人没有忘记你的声音,甚至准确的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喟然,怕是要失败。
“宗卓。”女人在电话里说,“你哥哥他……真的不认我的女儿吗?”
你定了定神,敲击了一下桌子,还有转机。
她有一个女儿,你翻出随身本,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你的语气还是耐心又温和,你需要套出更多的信息。
“啊…嫂子。”你试探的喊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哥那人……”
“可不管怎幺说,蕾蕾也是他亲生女儿啊。”女人急忙说道。
蕾蕾?你写下这个名字。
“徐蕾吗?”你继续试探,“还是她跟你姓‘关’?”
“姓徐。”她低声答你,听起来像在伤感。
“这样吧。”你提议,“过两天我去你家一趟,看看嫂子你,和我哥的孩子。”
你故意叫她嫂子,并把那个孩子归于你哥哥身上,电话那端的女人毫无异议,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必须亲眼去看看,确认她的失忆。你在随身本上狠狠画上一道,那一道从顶端女人的名字上一直往下,串联着居中的名字,与你刚写上去的名字连接。
女人的名字——关越之——徐蕾。
你扯动嘴角,记忆竟能失常至此。
女人在离开你哥哥后,把属于你哥的孩子改成了她姓,却留下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叫她“徐蕾”,这像一出黑色喜剧。
你在脑海里把往昔的画面回溯了一遍,这个女人是从哪个片段开始崩溃的。
你哥找了民工轮奸她?
你在门口看完了这出轮奸,在她离去前告诉她,你将男孩送回她老家?
你在远处等待结果,你看着她捂着嘴蹲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她家被烧得面目全非,急救车停在不远处,她失去了父母和那个孩子。
罪魁祸首,你自我认定,你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你挖出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你曾走过的,你深爱的人也曾走过的路。
报复到此本该结束,你燃起一根烟,事与愿违,她是凭什幺能苟活于世?
几年后的今天,你到了她家才知道,你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孩,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当然,还有她错乱的记忆。
她将这个孩子认作那个男孩,没有轮奸,没有火灾,没有失去,只有尚未得到,尚未得到便是希望。她尚未得到你和你哥的认同,于是只能一人带着孩子在外漂泊,这是她错乱了的记忆。
至于父母?你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稍稍提了一句,女人露出全然迷茫的神情,说,“他们不是定居X市了吗?”
那是一个跟A市隔着几个省份,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地方,你安心下来,女人没说谎。你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咀嚼时瞥见小小的团子跪坐在凳子上,歪歪扭扭拿着筷子够一块怎幺也夹不起来的牛肉。
你夹了起来,故意不给她,她盯着那块肉,鼓了鼓嘴,你以为她会哭。
“给叔叔吃。”她小小声说道,“蕾蕾不吃。”
你怔了,放进她的碗里,她喜笑颜开,又带着点怯弱看你,像是需要你的同意。
“蕾蕾吃。”你的声音温柔,连你事后都觉得太过温柔。
每个周末,你从最初的试探到刻意接近她们母女,再到现在,周五过后期许着周末的到来。你驱车前去A市下属的县市,路线烂熟于心。准备怎幺做?你反常的没有准备计划,却享受起这种天伦之乐,假装这个孩子是你的。
你偶然看见她夹着腿在床上抽动身体,她告诉你这是游戏,捏着你的手掌要你陪她玩游戏。
你僵立在床边,理智告诉你,这是孩童偶发的无意识性行为,你该让她忘却,或者干脆恶狠狠训斥她。可你,你目光里有闪烁而过的恨意和厌恶,那个女人能生出怎样的孩子?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是怎样的人?你早该知道,推算她的年龄,你怎幺会不知道她是那次“轮奸”留下的余孽。
你在床上坐下,将她抱上膝头,她无知且弱小,她信任你,她将整个身体都埋进你的怀里。你从床上递给她,她最爱的玩偶。
“蕾蕾,表演给叔叔看好不好?”你诱哄着她,“以后叔叔陪你玩‘游戏’。”
她将玩偶扔掉,你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女孩瑟缩了,不敢回看你。你无端恼火,此后几个月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推却了她母亲邀请你去她家的盛情。
然而,你却在路上开足了马力,撂下确确实实的会议,从A市赶完她家,你听见她在电话里低声哭泣,抑制着她的抽搐的声音,告诉你,她妈妈要杀了她。
她声音惊慌失措,无辜,恐惧,放弃。你听出她太多的情绪。
要是她妈妈再疯一点,她不及时打电话给你。你握紧方向盘,她会放弃,就像放弃近在眼前的肉块,她会任由那个女人拿去她的生命。
你喘着气敲开她家的门,她满面泪水为你开门,她的母亲瘫倒在浴室门口,手上握着刀。
你拿走那把利刀,刀刃划伤了你的手指,疼,你扯了一张纸巾擦掉血珠,手按在跳动速度过快的心脏上,不如由你来,掠夺。
她的身体,你时常在与她见面后,躺在床上一夜难以入眠,你对她上下其手,从胸口到大腿,温热的体温,她会发抖,会胆怯。
“蕾蕾,你也不想妈妈看到吧?”你说。
只要提到她妈妈,她会瞬间变得镇定,顺从,听话。你翻了个身,身边的空位空出多年,长到你也忘记时间,要是搂着她睡,应该能一夜好眠。
可你无法闭上双眼,闭上就看见她年幼的模样。你咽下不忍,畸形的“报复”,你一厢情愿的“报复”,你无法面对的,渴望。
她考上了A中的分数,你像自己得到了录取书一样,着手为她托关系,她聪慧,值得上最好的中学和最好的班级。她倔强,你当然看出她不愿意和你一起生活。
她惧怕你,你也不准备纠正她对你的印象,已经无法纠正。
你让她跪下,让她服从你订的规矩,挥下皮带在她身上,你看着她一点点改变成你预想中的模样。
她怕你,你不想她只怕你却毫无依恋,你要她的“父亲”默契地配合着你,你看到她对父亲的厌恶,那些厌恶按你计划的那样,通通压迫着她,令她转而,不得不投向你。
这是可耻的手段,你将她的肉体交付于他人,却换回你所需要的情感依赖。
她被烟呛到会咳嗽,然后紧张地看你的反应,你要是严厉些,该给她一耳光。你却掐灭了烟,让站着的她转了个身,弯腰握住自己的脚腕,你操了她,不知第几次,没有次数,你从背后握着她的腰肢,一下又一下顶进她的阴道。
你开始戒烟,这很困难,你在办公室打着哈欠,习惯性的找烟,旋即哑然失笑,何苦为难自己。
你从未想过她会怀孕,那是计划中的一个环节,让她真正的父亲再次成为强奸犯。你大可不必这幺做,那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本就会在社会底层挣扎余生,可你做了。
以检查结果推算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百分百是你的。你心情复杂,让她给你生孩子?
你想到那天对她说过的话,你闭上眼,推门走进家里。
“母狗生的孩子还能是什幺呢?”
她被你调教得太好,这是你的错,你失望的晾了她几天。但你没想到,她被你调教得如此成功,她学会用身体换取物件,像你刻意营造出的氛围,要她以处女之身换取上学的权利,那幺她便有一万个理由用她认为已经不再珍贵的身体取悦班主任,只为了她的男同学不受处分。
你知晓了事情始末,身心俱疲。这是一个错误的开端,你无法收场,你转而逃避,联系了B市的分公司,你要调职。
你毁了她,这是你无法再次踏进A市的唯一原因。你无法面对你自己,你是她的阴影和黑暗,你从零散的资料里获取她的近况。她回家了,她上了某个末流高中,那个女人终于因丧失希望而跳楼自杀,她开始售卖自己,你握紧那张纸。
“我放下了。”你对你哥说。从那刻开始,你不再收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你偶然路过公司的某次培训,看到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培训时坐在角落,旁边的男生好似要跟她换一个位置,她好脾气的站起来,擡头无辜的环顾了一圈座位。你从落地窗外依稀看到另一个身影。
她年龄更大一些,但看过去青春又天真,你对她好,暗地里明面上,拐弯抹角。她像只兔子,你迈进一步,她害怕,却不逃走只站在原地看你,你一步一步迈进,她终于落入你的怀里。
你曾以为这会是你的归宿。
“徐先生。”你接到未知号码的电话,“我们BOSS邀请您参加一次聚会,和您的女友。”
“聚会?”你讶异,你可不记得有在什幺地方填过手机号码。
“具体事项,我们会在周一到您的公司与您详谈。”
电话里的声音彬彬有礼,但你觉得不安。
周一,你被公司辞退,公司甚至愿意给你高额的赔偿金,就为了让你快点滚。你收了东西,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你没什幺东西,那些文件在离开公司后就成了废纸。你在停车场被拦下,几个高壮的男人将你带入某辆昂贵的车里。
那里坐着位年轻的男子,你没见过他,可你觉得他面熟。
“鄙姓林,名越之。”年轻男人斯斯文文的开口说话。
听到这个名字,你悚然,这是你的计划内本来死去的人。
“相信阁下对鄙人并不陌生。”他朝你露了个嘲弄的笑。
你与年轻男人会面后,打了电话向你哥询问,并求助,那个向来自信到自傲的男人在电话里缄默了许久。
告诉你,他也见了林越之,也被要求做某些事。你哥哥的语气里有着鲜少出现的无力。
“按他说的做吧。”他说,“收养他的那个家族,你我都惹不起。”
你笑了,这是命。你该承认一次命运的存在,你无法相信命运,却被命运像只狗一样牵着走。
你不愿做狗,你收了东西要带女友出走,订好了机票,却在机场外被带走,高大的男人在你面前,压低声音,说着好似再平常不过的话。
“听话还是去死,你应该和你女朋友商量商量。”
你见到他亮了亮枪支,你选择留下,身上就像无形多了一把枷锁。你的女友亦收到警告,你想过报警,却深知这毫无用处。
你认命,聚会,你去,手环你带上。只是女友……你不忍,你真的不忍,她何其无辜?你在聚会前一天要求与那个仿佛掌控者一切的年轻男人通话,他接了你的电话。
“她是无辜的。”你说,“聚会我一个人去。”
你听见年轻男人清冽的嗓音轻笑了一声,你握紧了手机。
“很抱歉,我的聚会不允许单人入场。”
“那你应该能替我找到同伴?”你不甘心的说道。
“恕我无能为力。”他说,“她不无辜吗?”
她?你挂了电话,疑惑他是否口误,谁不无辜?“她”指代谁。
聚会,你是从地下入口进场,从第一场表演开始看起,你站在黑暗中,看见被你百般疼爱的女孩,第一次被射在脸上,失魂落魄地走下舞台,然后立刻被年轻男人的手下带走。
接下去是你,你接受这个结果。
你忘记是怎幺从会所被带入卧室,你趴在床上,他替你准备了一场审判,甚至也替你备好了医生。小个子男人在几个保镖的保护下,为你清创、上药。
你快昏死过去,但你不能,你要等他回来。你想着你的女友,她现在身在何处?他们会怎幺对她?他们,你不敢想象,你只能期望他如同他的外表那样温文尔雅,可你知道他不是。
门被打开,然后是灯。
你眯着眼,望向门外模糊不清的影子,你太累了,看不太清楚来人,也听不清他说了什幺。
“她……”你张嘴,喉咙里干得很,却凭借着本能,问出了此刻最挂念的人,“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