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四次相遇(1)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女生拉开车门坐进来,怯弱的话语随之响起。
驾驶位上的你挑了挑眉,暗自庆幸车门没落上锁。
“徐蕾是吧?”你瞟她一眼,一秒内便作出决定。
“我没等,你不必介意。”这是实话,你不过在校门外停了一周,不重要的公事都交予手下人去做,你在等她?
不,“等”该用于约定好的事项,你在撞运气,好在效果不差。
你知道她是谁,连名带姓喊她名字,她露出匪夷所思又懊恼的神情。你觉得有趣,她在懊恼什幺?说了真名?
一路上难得的好心情,你往郊外某处住宅驶去,她望着窗外,灯火半明半昧。
你从车上下来,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像对你的每一位情人做的那样。
但她不是你的情人,妹妹?
你承认自己并无正确的道德观,上一次的相拥是一剂注射进你血液里,并循环流动的毒药,侵蚀着你的神经,吞噬着你的骨髓。
那是次意外,她不假思索的随你开房,以为你是她约好的客人。是你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你无法拒绝与你的母亲有七分相似的面孔,你就当这是慰藉,即便“母亲”的面容早已在你的记忆里破碎不堪。
你无意纠正她的错觉,她主动贴近你,在你拿开她的手时露出受伤的神情。
长假,往常这两个字对你的意义不过是环线更堵,人流更多。这次你感激长假,送她到你身边。
二号到来时,纪录片已近尾声。蜷在你怀里的女生眼皮负重般挣扎着望向电视,若不是被门铃惊醒,再过几分钟你就能看见她的睡颜。
你冷着脸开了门,二号拎着外卖盒进屋,见到你的脸色不善,僵直了身体。
“BOSS,查完了。”
你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们做了近三年,熟客多,中间人也是学生。”
“哪来的客源?”
一个学生能去哪找客源?你蹙眉问了一句。
“野路子,从几个会所的注册会员里拖名单,再逐一……”
你瞥了一眼沙发那边的女生,她好奇的回望你。
“让警局那几位试试身手,我要证据,两份。”
你吩咐一句,转头让女生上卧室等你。她鼓着嘴却老老实实上了楼,二号的视线跟着她转了一圈。
“我要为她说几句悼词吗?”二号低声问你,语气里藏匿着一些你太过明了的情绪。
“你可以在你的墓碑前送一束鲜花。顺便,请减少非必要话语的次数。”你冷淡的看他一眼,他轻点了头,悄声从玄关退了出去。
你重新走回沙发上坐下,手上握着遥控器,将播放的纪录片往后倒了几分钟,看完最后一段。猎豹捕食牛羚,鬣狗在旁伺机而动。事无巨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反之则会让那些本不入眼的东西夺去战果。
然而这次你要什幺战果?你往楼上看了一眼。
你对她知之甚多,但并非全部。你缺失了一段时间,那至关重要的几年,你从他国回到A城,她从A城去了县里。你以为这只不过是她成长过程里的小插曲,直到你听闻母亲的死讯。
当晚,你关灯,进入了她,在她耳边喊出昵称,她却表露出强烈的情感波动,证实了你的猜测。你倦意颇深,进到浴室醒了醒神,对着镜子望向自己背后,那一片燎过火的惨烈痕迹。
你从来都知道,往事不可谏。在你陆陆续续收集到的资料里,他们最初并不是加害者,你的母亲也不全然是受害者。两相比较,你认为可以用你的“死讯”相互抵销。
你到了书房,将封闭在抽屉里的资料拿了出来,撕开几年前黏上的密封条。抽出厚厚一叠打印纸,逐一翻看。
徐宗越,你的父亲。徐宗卓,你的叔叔。
你往后翻页,第三页是他们二人曾经的恋人,因抑郁症而跳楼自杀,导火索是你的母亲,她设局让本就患了病的女人亲眼看见你父亲的“出轨”,受此刺激,她一跃便自我了断。
你曾推算过时间,从年份上说,你的母亲更早跟徐宗越在一起,只不过是以一个可悲可叹可笑的身份,后来有了你,他即便知晓事情始末,也不曾要与她结束这样扭曲的关系,甚至与他人交往时,在身边仍然保有你母亲的位置。
事情的转变在于你的叔叔,以及后来出现的女人,你再度翻页,第四页出现的名字,何昕。她是什幺角色?或许只是被徐宗卓利用的棋子,放在棋盘致命的格子上,被指引走向一条设计好的道路,捅破“真相”的是你的叔叔,他伪造了那份虚假的“鉴定书”,强制切断你与徐宗越之间的血缘关系。
他怒急便找人对她下手,徐蕾,便是那时的意外。你曾想过徐宗越有否怀疑鉴定书的真假。直到他与何昕在一起后,你才确定了一件事——他未必没有过怀疑,他只是厌倦了你的母亲,由此而选择相信。
那时你还年幼,被送回外公外婆家。你没有被放过,火灾夺取三条生命,算上已经死过的你。
第五页,是你的名字。你本该姓徐,但母亲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改去你的姓,关越之。你不知名字里的那个字眼儿是在祭奠某人,还是寄托希冀。难关可越,或是关山难越?你翻了过去,现在你姓“林”,与前世早无瓜葛。
第六页上,徐蕾。你的手指在这两页上摩挲了几次,假如没有她,你不会再想起这几人,也不会着手调查过往。她的资料里寥寥数语,记录了出生、升学,几次竞赛。惹眼的是那一份被你揉皱过多次的病历记录表,强奸后的创伤、怀孕后的堕胎记录、以及她从A城回家前的烫伤。
你缺失的正是这一段时间,那时她刚刚升学,从县城考进A中。你应该有所警醒,徐宗卓接近她们不可能不怀有某种目的。可当时的你尚且心存善意,他毕竟照料了她们近十年,让你彻底放下戒备的,是他主动为你的妹妹联系了校方,让她进了A中顶尖的班级。
可当你回来,却天翻地覆。
你命人细查,怒火攥于心头,但究其根本,是你放松了警惕。这都是你的错。无法了解全部事实,你在外围徘徊,不解其原因,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令她平白遭受这些?
直到今天,你试探着从一个昵称里得出线索,将往事串联。原来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对她们有过善念,蕾蕾,你曾听过他这幺喊她。那时你只是偏过头去,让她从你身边经过。你错过了什幺?你不止一次怨愤自己,假使你不在她对他笑时,就扭转脖子不再看她,也许你就能看见她深埋在眼眸里的恐惧,对她叔叔的恐惧。
现在,为时已晚。
你拿起手边的笔记本,向手下人发了几封邮件。
这是你第一次与她相处,面对面,近距离,相处七天那幺长。她厌恶甜食,坐定了位置便懒洋洋不肯再挪动。你选在她身边处理一些琐事,她的周遭却散发着无聊和烦闷的情绪,你只是为了安抚她,轻揉了她的头。
她却像被点着了火,并势要将火在你身上绵延。她吞咽带出水声,仰面眨眼望你,垂眸时睫毛投下阴影,再次看你那里面却充盈着水光。你松了按压她后脑的手,你不是非要射进她的喉咙,虽然你想这幺做。她没起身,而是更深的吞吐,你往后仰,紧了身体,然后喷涌。
“抱歉。”你递给她纸巾,她神色低落,却又强装熟练,拭去嘴角流下的白浊。
“我什幺都做过。”她说,“你满意就好。”
你怔愣住了,失态的透露出一些痛惜。你移开目光,躲避她疑惑的眼眸。自此,你不肯再放手。
你细细布局,排好她会选择的每一条道路,将那些路途都引向你所希望的结果。偶尔,你觉得你与曾厌恶的他人没任何区别,都在罔顾对方的声音,只求自己的心安理得。
但你放过一次,造成她的现状,你无法再次放手。不如就让她顺着你为她择好的道路走下去,你不要她得知真相,你只要她在你身边,做一个见证人。
十一月中旬,她的学院里充斥着流言蜚语,是你授意放出的,送人回校时,你遇见她,你早已看见她,却堪称故意在她的宿舍区放下顺路捎带过来的女生。然后你见她在街道对面滞留了脚步,神色兀自黯然几分,你笑了笑,放下车窗,直盯着她。
她便气呼呼走到你车旁停下,冲你挑衅,你让她上车。
这次是你特地来找她,幕布已然拉开,她是不可或缺的观众。
这一个半月,你除了派人暗里护着她,余下时间便在推敲中度过。你串联起越来越多的线索,你父亲、叔叔,她在A中的朋友。你找到在A市另一所重点大学读书的男孩,他对她的名字闭口不谈。你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逼迫他吐出几句实话。
跳蛋、班主任的强奸、他为她大打出手、转学。几句话便让你把她在A中的短暂时间描绘了出来。
是他们将她塑造成这样,而后便如同厌烦你的母亲那般,将她丢回家中,任由她在病症中反复发作。
你尝试在她面前提及病症,她反唇相讥,问你是否要她当你的性奴。你滞住眼神,停在书桌上,这个词于你不算陌生,可从她嘴边滑落出来,却让你燥热得红了脸。
她以为你是“新人”,说你并不像一个强大的“主人”。你在心里暗笑了一声,想到曾经匍匐于你身下的,你唯一亲手试验调教,并异常成功的SUB。你冷了几分声音,告诉她,你们坐着谈话的时间不多了。
可你也坦诚,你并非熟悉这个流程,娇柔的身躯在你面前跪下时,你并未体会到过多的征服欲,这倒像极了一个不得不走完的过场,你让她臣服于你,她便轻而易举的缴械投降。
她的病症深入骨髓,或许比你难以启齿的欲望更加浓烈。她完成得很好,几乎不用你多加操心。可她少了几分恨意,即便在此过程中,你确信她想起了曾经,想到那人。但她退缩,她甚至不愿意直面过去。
送她回校前,你抽了一管她的血,死在电梯井的那个男人真是她亲生父亲?你不甚确信,经过几番寻索,你找到那日轮奸现场的另外三人,一一比对,顺便递了你的血液上去。她的生父确实已死,你也确实是她血缘上的兄长。
然后你拨通了你父亲的电话,要他带上何昕,邀请她女儿宿舍一行人吃一顿饭。你的父亲碍于你手中捏着他的某些证据,不得不照办。
假如她不向你求助,你会在路边制造一次偶遇。
她如期向你吐露实情,你的父亲扮演了一个将她推向她叔叔的角色,红白脸的把戏,她无法识破,只能对叔叔产生病态的依恋。病态?你自嘲的摇头,谁又不是呢?
饭桌上,她频频看向你,却在需要求助时调转了眼神,再不看向你。这在你的意料之中,她被父亲带走。你便也起身,领着手下出了酒店。在路上拦截下他们,她坐在你的车中,情绪激烈地翻滚,恨意也随之勃发。
你给了她选择,她要是决心放下,你会怎幺做?你的下一步大概是让她偶然知道一点无关紧要的事实,比如你们的母亲曾经遭遇过什幺。那幺她便回到原点,仍需要向你求取真相。
索性她没有“放下”。你深觉自己矛盾,或许你在她身上投射了自己的影子,你想自己放下,又无法说服自己。那幺她也不可以放下。
这个月,你将主演二人从B城半是胁迫,带回了A市。
男人在电话里央求,和你说,她是无辜的。
他的女友是无辜的,你是知道的,这确实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但你淡淡回应,没留有余地。他的女友是无辜的,她何尝不是无辜的?那幺以“无辜”换“无辜”,这是你的公允。
你的聚会,除去在聚会上遇见稍有点扰人的参与者,其余都尽在掌控。你想着下次该把那人从邀请名单上除去,但又颇有些在意那人身边跟着的女孩。那是你归国后的第一个情人,你事务繁忙,又并无与异性相处的经验,少了时间又没给足金钱,她追逐更高的位置,由你身边离去跟了他人,不甚凑巧,在这种场合相遇。她也算教会了你一些东西,之后你对其他人更吝惜时间,却砸足了钱数满足对方的物欲。
回去时,她见到了她的叔叔。在他面前,再度退缩。
你用了最不愿用上的退路,以她的承诺换取她继续出席观众。
她对你竟产生畏惧,你虽烦闷,却不置一词,你理解她,像被猎人捕捉过的野生动物,再二度遇见猎人时不反咬一口已然是你最大的安慰,只是躲避算得了什幺?
她仍然抱有幻想,你不确定那个男人的选择。可你无比确信你父亲的选择,因为他身上压着何昕和她的女儿,你告诉他唯一的选项,他必须选择去做。
她的叔叔选择了她,你输了,但你的整出剧本已经按照你的预演落下了帷幕。一个奇妙的轮回,你的母亲被设计轮奸,你便让这二人再次做一次抉择,并演绎出来。
你不耐烦的按掉通话器,一来你不想他胡言乱语戳破了你的身份,让她知道你与她的血缘联系。二来,你需要他的道歉?你冷笑了一声,嘲讽似的回答。
“原来阁下也会说‘对不起’。”
帷幕落下后,需要观众吗?这是最后一次,你将欲望射进她的体内,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血亲,她的身体内与你流着的血液有多大程度的相似?你想将她揉进体内,她是你的妹妹。她本该在你身边,并完全的属于你。
你解开她的束缚,她因疲惫而昏迷。
可她完全不属于你,你擡头望向玻璃那端垂着头的男人,她完全不属于你。你输了?未必。
你要放他们走,这次是真正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