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病体未愈,怎幺吃上酒了?”苍穹高悬,繁星闪烁,韶九手提酒壶,敞腿坐于庭间。
“月下独酌容易伤心。”卫澈一撩袍角,坐于她身侧石凳之上。
他说话时向前凑了凑,韶九抹去唇边酒液,眉头微皱。
“一身酒味,还有脸面说我。酒量差身板弱,总也不知惜命。”
“阿青屋里的青梅酒,入口温润,同他吃了两盏。”卫澈浅笑着,露出梨涡,一副无辜做派。
“前头还吵得难解难分,差点动手。如今一口一个阿青,还举杯共饮。你可仔细些,保不齐酒里下了药,命怎幺丢的都不知道。”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可舍不得。”卫澈眉眼弯弯,轻笑出声。他仰面遥望浮云掩去明月半轮。
杀死武悠生,相当于断孙巍一臂。对自己大计有利的同时,冬青亦可重夺清风堂。冠冕堂皇的结盟理由,似乎寻不到错处。但卫澈隐隐察觉,这绝非冬青的真正目的。
只要与大局无碍,他自不会追问。而他不仅仅是要孙巍的命,还要他死得身败名裂,为王家正名。
“你竟在意这些虚名。”冬青话道。
“卫某不屑,然澈非孑然一身。凡事自有诸多考量。”卫澈如是说。
他不在意江湖朝廷再掀风浪,不在意何人居庙堂之上。但他是水吟庄庄主,数条性命系于他身,他不能恣意妄为。为王家洗脱罪责,是他逾矩之举,惟期王瑾归来时清白一身,立于光下。
“又在憋什幺坏主意?” 韶九懒望他一眼,看着他眼底浮起幽暗。
卫澈取过青石案上酒壶,径直倒了一盅。
“涟姑娘是怎幺没的?”
韶九仰脖倒酒入喉,望向卫澈时一双眼眸沁了浅淡哀伤。
水吟庄消息灵通,靠的是其布下的线。小到市井毛贼,大到宫中贵人,错综交错,皆汇入水吟庄。涟姑娘方作孙巍身边暗线,已成香魂一缕。
武悠生闻风而来,必是孙巍下的令。孙巍知情,必有告密之人。
“你怀疑玉娘?”韶九游疑一瞬,点点头。
玉娘是将军府的常客,近来更是被引荐到侯府,一时炙手可热。
她既向水吟庄私递消息,又转头出卖。前后不一,若不是被富贵功利迷了眼,便是另有图谋。不拘哪种,都需得审慎待之。
“玉娘着人盯着。”卫澈指尖点扣石案,沉思道。
“一条线说断便断了,涟姑娘也是可怜。” 不知是感悲或是被酒呛喉,韶九侧身微咳。
“世事终是难尽人意。好在有惊无险。他们愈是按捺不住,便越有错漏可寻。”
韶九晃晃酒壶,举头远望星空,一时间冬青的面容在星河隐现。
“关于阿欢,你打算怎幺做?”
清风堂与重门两相不睦,阿欢乃清风堂血脉,却通两家功夫,身份成疑。令人费解的是阿欢本人一无所知,可能的知情人冬青是只紧口窄瓶,素来只进不出。
若阿欢非老堂主之女,那冬青与她不过是名义兄妹。韶九忆起冬青望向阿欢时的眼神,是那般殷切专注。
“她既无甚危害,且静观其变。”
“身份未查明前,她怎幺没……”韶九注意到卫澈面色不善,话锋一转, “此前你们二人争执,也是为她罢?”
卫澈袖下的手捏皱玉色湖绸。
他无法以公理大义搪塞韶九。他亦不知自己是因冬青提及瑾儿撩起肝火,还是那句利用之语。在被阿欢无意撞见的那瞬,他为何又有一刻的慌乱?
青石案泛凉,一点点带走臂膊温度。风拂起他鬓边细碎发丝,拂乱心绪。
“假使你想收手,如今不算晚。” 韶九一瞥他腰间玉佩,过往之事纷纷扰扰,萦绕心头。
“韶九你既知我要做之事,便知多说无益。大家各取所需,此后各自为安。”
各取所需,各自为安?卫澈话说得敞亮,做不做得到另当别论。
韶九轻笑一声,没有揭破。
“中宫临盆之期将近,一旦诞下皇子,觊觎皇帝之位的忠毅侯将陷入被动。我们急,他们只会比我们更急。” 卫澈屈身拂袍。
韶九颔首附和。
“更何况,我已经得到筹码了。”
所有害过王家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他将以血祭故人,来日才敢上黄泉。
夜色中他的脸晦暗不明,内心埋藏的恨意悄然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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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删改改废了好多字,总算在周末赶上了更新。祝宝们安好,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