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酣眠极沉。
阿欢睡得很深很久,再醒来时,鼻尖先是嗅到很清很浅的气味,像是清冽的雪松,还带一点好闻的苦茶香。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在温暖的床塌上窝了会儿,终于准备起身,才发现有什幺不对。
她不知为何正躺在贺兰怀中,手臂搭在他腰上,腿压着他的腿,霸道地把自家师尊当成了人形抱枕。
阿欢:“……”
她有点迷茫地松开手,搬开男人被自己枕着的手臂,进行了一个消灭证据的行为。
然后靠着床头,慢吞吞坐了起来。
随着呼吸与吐纳,丹田处蕴着的暖意开始顺着周身窍穴逐一流转,历经四肢百骸,最后聚拢于灵府之中。
身体轻松得不可思议,一朝入境,耳聪目明,竟是连五感也变得更为灵敏。
纤细的五指握拢又张开,阿欢察觉出自己的变化,困扰地思考了半天,又趴回贺兰耳边,小声喊他:“快起来。”
贺兰仍闭眼休息,手随意伸了过来,哄小猫似的在她后颈处捏了捏,随即把人往自己怀中一揽,声音还带着一点哑。
“……师尊累了,欢,你先自己去玩。”
手臂却搂着她不放。
阿欢只好拿手指戳他脸颊,又捏捏扯扯,把这人之前闹自己睡觉的办法都用了一遍,才堪堪将自家师尊给喊醒。
贺兰双颊被捏得微红,半眯着眼睛看她,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难得露出几分茫然的意味,忽然微微睁大,露出有点儿惊讶的神色。
旋即沉默了会儿,拥着她起身。
阿欢不知怎的也生出些紧张,乖乖坐在男人身上,悄悄捏紧了衣摆,眼巴巴等待下文。
等待医师判决的病患家属似的。
她看见贺兰板着脸,表情看起来很认真很严肃,然后唇角一点一点翘起,蓦地擡起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你进阶了,小欢儿。”
美人眉目舒展,展颜而笑。
一张脸容貌极盛惊心动魄,唯独在她面前全然不设防,这样一笑,竟有天光乍破之感。
阿欢还是傻傻看着他,可能因为刚睡醒,没太听明白,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呆一点。
“进阶?“她很慢地重复了一遍,忽然睁大眼睛,趴在贺兰身上翻了个身,双手一撑床铺,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去确认。
白皙莹润的裸足还没碰到地面,就被一只秀美的手握住。
“又不好好穿鞋子……”贺兰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脚背,哼了声,“师尊是不是说过,见一次打一次?”
阿欢还在想进阶的事情,很痛快地卷起袖子,伸出手心给他打。
男人挑眉看着她手心,修长的手覆了上来,却并未揍人,而是将一只银色的镯子套上了她手腕。
“你还没办法驱使法器,等……过几日,师尊便帮你储存灵力进去。”
他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些,“以后再遇到像……那样的人,见了面,先给他一拳就是。”
这段话好几个关键字被消音,阿欢听完,转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然后握紧拳头,往他肩膀上锤了一下。
识海内的土拨鼠们大受震撼,瞪大黑黝黝的眼,整齐划一地尖叫出声。
原以为小姑娘看出自己灵力失控的贺兰默了会儿,面无表情地问她:“欢,你竟敢打我?”
阿欢诚实地点了点头,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又锤了他一拳。
黑白分明的眸中,不知为何,还浮现出一种谜题得以解答的恍然:“打招呼,原来,是这样。”
那个“打”字,念得尤为清晰。
贺兰:“……”
肩膀麻酥酥的,倒不太疼,只是心情尤其的……微妙。
他内心复杂得很,想教育一下这不懂尊师重道的小姑娘,可看着阿欢一本正经的表情,心中碎碎念半响,到底没舍得说重话。
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另一样金铃法器系在女孩足踝上,又替她将衣裙理好,弄平褶皱。
做完这一切,贺兰不知怎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去轻咳了声,故作严肃道,“既然进阶,今日,师尊便带你去选剑。”
“……喔。”
灵隐峰山岚重重,日色柔和,白雾在山林间缭绕游动,染出水墨丹青。
艳丽的美人走在前面,又几次停下脚步,似是不耐少女慢悠悠的速度,返身扣住了她手腕,牵着向繁花深处走。
步伐却越迈越小,直至并肩而行,到最后赌气一般,小声凶她:“都这样了,还不懂要主动来牵师尊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