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奴觉得浑身又冷又烫,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又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睛睁不开,手脚也动弹不得,整个身体仿佛不为自己所有。
思绪飘飞,她又回到了栽满柳树的小院儿里,她和碧云儿同在柳树下,碧云儿跳舞,她弹琴,错了步子错了音要被鸨母打,但也从未不给饭吃。她们两个的吃穿用度是院子里所有女孩子中最好的,只因生的好,她当时不解,为什幺女子生得好就能吃得好穿得好呢?
现在亦不解。
鸨母说碧云儿看似刚强,其实最懂变通。说她看似柔弱,心里却很倔强。还说以后要是碧云儿受了苦,肯定是跟着养她的人一起受苦,她要是受了苦,绝对是自找苦吃。
她当时还不知道什幺叫“养她的人”,现在懂了,养她的人,就是能给她饭吃,也能不给她饭吃的人。整个身体仿佛不为自己所有,只有胃,一抽一抽的疼着,好想吃东西,什幺都行……
她和碧云儿最爱去庙会,那里有小院儿里吃不到的好吃的,杏仁酥、荔枝蜜饯、炙猪肉……有一次她们去买芙蓉糕,到了摊位前才发现前用完了,再回去要钱是不可能的,她们看着芙蓉糕流口水,有一个妇人从马车上下来,给她牵在手里的女儿买了一份芙蓉糕,看她们俩目不转睛的看着,又分给她们俩一人一块。
“想要就拿着吧。”
蛮奴知道,碧云儿看的也不是芙蓉糕,她们看的、想要的,是她。她那样仔细那样小心的把自己的女儿牵在手里,看她的神情就像是看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像是永远不会抛弃她,不会让她受流离孤独之苦。
碧云儿望着妇人的背景:“我真想她是我娘。”
她当时低了头:“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娘。”
可是,她已经记不清她娘长什幺样子了,她曾经还记得的,可她现在却想不起来了。刚到小院儿的时候,她天天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娘才会不要自己。
那段时间她经常做梦,梦到一个背影转身离开,梦到她怎幺追也追不上,然后扑倒在地上哭喊:“娘,我想吃芙蓉糕……娘,我不要芙蓉糕,我只要你……娘,你为什幺不要我了……”
在一夜夜的梦中,那个背影渐渐模糊,娘的样子,也就这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