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过的话也会对别人说吗

沈偌孜没有回学校,她打了个车去郊区的房子。

出租车转了个弯在很远的地方停住了,她扫码付了钱,拎着包就下了车。几百米开外的庭院里,空寂无声,她打开手机,十二点二十九。

又过了一天呢。

她拉开密码锁,右手食指轻按上去,叮的一声,门锁自动弹开。

屋子里空空荡荡了无人气,所有的家具被一层白色薄膜覆盖着,月色冷寂的亮光下显得苍白无力。

她在玄关的座椅上换上拖鞋,又将高跟鞋平整放进鞋柜里,做完这一切,她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

这座别墅是妈妈生前留下的,房本上的名字留的是沈偌孜。

她把自己摔进单人沙发里,眼神空洞。落地飘窗肆意卷帘着晚风,她看着来回摇摆的流苏,恳求风带走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偌孜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她陷在沙发里,包在进门的时候就丢在门口了,里面的物件零散着滚落一地。

包括那个一直响不停的破手机。

被恶意吵醒她并没有好脾气,脚尖勾着包带一起顺拽过来,捞起来之后闭着眼接听,“有事说事,没事下一个。”

对方似乎被她冷淡的语气惊到,半晌都没有出声。

沈偌孜不耐烦吐出一口浊气,骂了句“滚蛋”,掐断手机就丢进沙发底下。

她把自己陷进沙发的软垫里,思绪一点点飘空。

那晚沈偌孜做了梦,梦见一家四口平和地在餐桌上吃饭,突然男人举起手里的餐刀划破身旁女主人的静脉,飞溅的鲜血喷洒了她一身。

沈信钦躲在她身后,攥着她衣角,擡头的时候满脸泪痕,“姐姐……我害怕。”

姐姐……

沈偌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钟表还在滴答滴答走动,外面天色还没亮,房间没有安窗帘她能看到不远处的藤树上有两只松鼠。

凭着感觉摸索到包里的烟,橙色火光在她指尖忽明忽暗,香烟缓慢燃烧着,烟雾丝丝缕缕缠绕在她周围。

“咳咳……”可能是很久没有碰,她有些不习惯,呛人的烟雾吸进肺里,抽走她为数不多的呼吸。

沈偌孜咬着烟,去找被自己丢在沙发底下的手机,刚打开屏幕就看到微博给自己推送的新闻热点:

可怕!女子无证醉驾撞上花坛,95后女孩当场死亡。

她无感,点开应用程序卸载了微博,开始进微信删人。指尖靠近又吸了口烟,烟雾迷了眼,划动着贴吧的帖子,看到有人又在上面讨论着自己,她眼底划过厌恶,猛吸了口烟转手将它碾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打开微信,接二连三的信息弹跳出来。

【偌孜,周末我们去逛街吧,】

【他刚给我一笔生活费。】

【那天晚上我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秦臻约我看电影。】

营销系系花—徐雅。

外表清纯可人,实际上只是个被富豪包养的小三。

她冷嗤了一声,有什幺理由嘲笑别人,自己不也是一样,虚有其表,生活一地鸡毛。大家走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各取所需。

沈偌孜点开徐雅的朋友圈,就发现她刚发了一条动态:照片里她穿着质感上乘的真丝睡衣,对着镜头嘟嘴扮可爱。没有文案没有表情,但是底下的评论和点赞都疯了。

有些胸闷,沈偌孜放下手机,又点了支烟,她起身去开灯,突然的光亮让她不适应,擡手挡着眼,她瞄到床头那张和谐的全家福上。

烟头摁在相框玻璃上,哧得一声火焰星点着在上面留下漆黑的印子。

男人的脸,面目全非。

她换了件干净整洁的衬衫,踩着运动鞋回了学校。

校门口卖早餐的阿姨看见她,笑着让她带两屉包子回去。

“刚出锅的,还热乎。”

“谢谢阿姨,再给我一个鸡蛋吧。”付了钱,她扬着笑走进校门。

还是那个亲和且真诚的沈偌孜。

早上有一节重要的专业课,她去的早,教室里还没有人。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拿着手机开始回复昨晚没回的信息。最近的一条,她看都没看就长按删除。

“偌孜!”门口有人喊她,她擡头就看到徐雅穿了一身粉嫩的连衣裙,挎着包徐徐走来。在她边上坐下,很自然拿过面前没动的鸡蛋,“秦臻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野营。”

“秦臻?”

她似乎永远记不住这个名字。

一口吞下鸡蛋,徐雅把自己的手机推过去给她看,花里胡哨的聊天背景,备注是“备胎2号”的男人正在输入……

【野营的事情怎幺样?她肯不肯去?】

嚼着鸡蛋下了肚,徐雅勾着手看自己新做的指甲,“我看就是老跟他走一起的那男生喜欢你,不然何必这幺大费周章。”

“睿渊不是这样的人。”

“哟,一向不记人名的沈大才子竟然也能记住人家名字了。”徐雅嘴角勾着不善意的笑,“还是,你也喜欢上人家了?”

被她一记眼神尴尬地轻咳两声,“我开玩笑的,你这幺认真做什幺。”

徐雅和沈偌孜是高中同学,要不是有一次亲眼看见她冷着脸直接踢断了一个趁机吃她豆腐的社会混混的肋骨,打死她都不相信平日里对谁都是好言好语的沈偌孜也有这幺阴抑的一面。

“那我还是拒绝好了。”水晶指甲伸到面前,沈偌孜看了眼刚发来的信息:【我试着跟睿渊说说,他也得好好放松一下。】

“为什幺不可以,去啊。”

周末只有两天的时间,秦臻干脆租了车载着他们去附近的避暑山庄。

一路上坐在副驾的徐雅不是给他喂水就是递给他零食,虽然开始自己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追她,那既然追到手了,不要白不要。想到这儿,他透过后视镜去看坐在后排的两人,一个低头看书,另一个扭头看着窗外。

他低头失笑,这哪是野营,这分明是坐牢。

车子行驶得很稳,沈偌孜有些昏昏欲睡,前一晚她在忙着复习下周要考的资料没有睡好。正闭目养神,九听到耳畔有细微的气息,她警惕着睁眼,就看到睿渊捏着外衣的衣角正准备给她盖上。

“你干嘛。”

“空调打得低,我怕你冷。”

“我不冷。”往边上靠了靠,她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倒是第一次看见她疏远人的样子,睿渊有些漠然,看她的眼神不自觉多了些其他的味道。

沈信钦从不愿意给她打电话,两人还是刚刚通过通讯录加上的微信。她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就给她发来消息:【老头问你怎幺不来】

【你希望我来?】

【你最好永远别出现】

等她再发过去,消息就已经跳出了红色的感叹号,沈偌孜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可悲自己这个姐姐做得真够失败。

不多时,车子就停靠在服务站,秦臻跳下车快速跑向洗手间。等他的间隙,徐雅打开车里的音响,声线慵懒的英文歌缓缓流出。

“这唱得什幺,真难听。”她皱着眉快速切歌,接连跳了好几首才满意。

“沈偌孜。”

有人叫她,声音低沉浑厚。她没睁眼,重重吸了口气,“有事说事。”

“对我说过的话也会对别人说吗。”不是问句。

她缓缓睁眼,瞄了眼身旁的男人,他单手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眼眸深邃,侧着身子问她,“你对别人,也像对我这样冷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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