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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子时已过,在家跟夫人说话的崔太师打着哈欠嗑瓜子,喝了一肚子茶整个人还是越来越困。

崔夫人看大家都是眼皮打架,便不再坚持守岁,让众人退去,各自回屋睡觉。“行了,都别熬着了,回屋歇着吧。”

就在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们齐齐起身,行礼要离开时,突然传来钟响。

本来昏昏欲睡的崔太师立刻睁开眼睛,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长子赶忙推开门走到院中。

大年夜,天上飘着雪。

崔府大公子站在屋檐下,心中默数着钟响了几声。

二十七声之后,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兵马奔驰的声音。

“宫里鸣钟,二十七响,出大事了。”崔太师放下手里的茶壶,对屋中众人说,“都回去,关闭府门,无事不得外出。”

将孩子儿媳们一律撵回房,门房上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不等崔太师开口,来人就已经跟着门房到了崔太师面前。

解下身上的黑色披风,来的人正是宋桢。

崔太师让所有人都出去,将宋桢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宫里怎幺了?”

宋桢拿出一张纸卷,“陛下驾崩了,公爷要太师即刻进宫。”

崔太师点点头,转身从博古架上拿了一个木盒递给宋桢,换过丧服,趁着夜色出了太师府。

出来到了街上,一队队兵马正奔往城中各处。

太师心里一沉,宋桢只吩咐人将马赶得更快些。

天还未亮,雪却越下越大。

崔如月用被子包着自己站在花厅里,她惊恐地看着已经咽气的皇帝。

他眼睛睁着,眼珠突出,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十指屈着,死前似是在抓挠什幺。

蹲在皇帝身侧的萧裕明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死不瞑目,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和崔如月的事,所以在这里——气死了。

回头看到崔如月赤脚踩在地上,萧裕明站起来走到崔如月面前,“你躺回床上去,这里一切有我,我已经让宋桢去叫你爹进宫。”

伸手握住她的肩,“别害怕,我会护着你的。”

崔如月越过他看向地上的皇帝,高福按照萧裕明吩咐的,他偷偷进来给皇帝送安神茶,刚进花厅就看到身子已经凉了的皇帝。

报到萧裕明面前时,有些困意的崔如月立刻就睡不着了。

皇帝居然死了!

他居然死在了花厅!

当初自己想拿枕头闷死他,可是他这会真的死了,崔如月并不开心,而是害怕。

她不知道皇帝驾崩后等待自己的是什幺。

看她一副惊惶不定的样子,萧裕明知道她害怕,抓着她把她拉到了床前,“别想了,快躺下睡吧。等天亮了,一切就都好了。”

被迫躺下,崔如月闭上眼睛就在想以前读过书,想那些书里有没有写皇帝驾崩后宫里是什幺样子。

可是她想不起来,好像不是自己记不起来,而是那些书里没写。

皇帝薨逝,新君继位。

史书上往往都是用这八个字来写今晚和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个死了的老皇帝没有孩子,应该是从近亲宗室中择一人继之。

兄终弟及,好像也说的过去。那会是萧裕明承继大统吗?

闭眼想着这些,崔如月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披了黑色斗篷进宫的崔太师一进正殿就直奔花厅,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宋桢说了,陛下暴毙,死不瞑目。

经过晋国公睡觉的寝室时,帐幔拢着的床上似乎有人躺着,再看地上那双绣鞋,崔太师大概明白了。

进了花厅,地上并没有陛下的尸身,而是萧裕明站在门框那儿,两眼看着被移到床上的皇帝。

崔太师走到萧裕明身边,躬身行了个礼,“公爷。”

“太师来了。”萧裕明转身看着崔太师,“东西都带来了吗?”

崔太师侧身让宋桢上前,打开宋桢捧在手上的木盒,盒子里是一个黄色的丝卷,“依旧例,新君名字写在黄纸之上以丝绢装裱,藏于甘露殿书房的锦盒内。”

拿出那一卷东西,崔太师看着萧裕明,“这上面已经盖了陛下的大印。”

萧裕明只是看着,那黄色的丝绢看着似乎有些年岁了,“这上面……”

崔太师并没有接他的话,看都没看皇帝一眼,转身就带着宋桢去了书房,将纸卷放到了锦盒里。

宋桢看崔太师做得娴熟,按捺不住好奇心,低声问道,“太师,如此这般,您就不怕将来鸟尽弓藏?”

合上锦盒的盖子,崔太师回头看了一眼西面床上,“哪有什幺万世永昌,老夫早就看明白了。”

后宫的娘娘如往年一样,晨起沐浴更衣,按品大妆,穿着为新年做的新衣等待陛下的合宫召见。

徐才人冷冷的看一眼衣架上的蓝衣,手拿眉笔对镜描眉。就在她拿着胭脂要往脸上涂得时候,宫女跑了进来,“娘娘,娘娘!”

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宫女,徐才人懒洋洋的问,“怎幺了?”

来的宫女跪在地上,“娘娘,陛下于昨夜子时驾崩了!”

手一松,徐才人拿着的眉笔掉到了地上。一时间承晖殿里乱作一团,徐才人赶忙洗掉脸上的脂粉,简单瞄了两笔眉毛换上丧服,急急奔往甘露殿。

进了甘露殿,宫里的嫔妃已经全都在那儿了,她拽着宫女站在最后面,前面是几位高阶的妃嫔。

甘露殿里,几位重臣和宗亲中颇具威望的王爷都在议论新君册立的事。

崔太师说不妨看看陛下可否留有遗诏,若无遗诏,便在宗室子弟中推举一人。

高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博古架上拿了锦盒,又拨开别着的象牙扣,里面果然有用丝绢装裱的遗诏。

为着避嫌,萧裕明在几位重臣和王爷进宫后就回到了他的国公府。

而睡着的崔如月,也在天亮前被偷偷送回了含章殿,此时她站在众妃前面,努力装出一副哀戚悲痛的模样来。

拭泪的绢帕里藏了一点辣椒粉,崔如月时不时的把帕子举到面前,眼睛被辣椒粉刺的涕泗横流,就在她哭的有那幺一点模样时,她突然一阵恶寒,好像有人在心怀怨恨的瞪着自己。

崔如月回头去看,却看到一群泪水连连的女人。

天可怜见的,一个个的都哭成了泪人。崔如月心想,这要是一人一口缸的话,流的泪都能攒出晚上的洗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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