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只要有我在,总要护住她

太女倒台,永安城里改弦更张,李凤眠拥了二皇女之女李允炆即位帝姬,他尽力辅佐。

三皇女部署许久,而今一朝得胜,军权在握,软硬兼施,对着大小朱门绣户一通敲打,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也把多数家产充公。世家里得来的银钱,也全部用之于民。

他怀着菩萨心肠,以雷霆手段,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

他像是一簇火苗,燃起来时,真成了燎原之势。

黎朝上下,从最底层翻出来带着希望的野火,将满是蛀虫的陈腐肮脏的一切,燃烧殆尽。

贪腐弄权,杀。鱼肉百姓,杀。祸国殃民,杀。

所有不公平不公正不公义的,杀杀杀。

他明明出身皇族,对贵族们却丝毫不手软,女帝贵妃和太后都被他软禁起来。

女帝被关在寝宫里,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儿时,昔日端庄典雅的人,疯子一样骂他。

“李凤眠,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你的母亲,你背叛了供养你的世家,你背叛了你代表的一切!”

李凤眠的神色淡漠,“是,我背叛了我所代表的一切。”

他平静地认下了。

他的父亲十分欣慰,“你从小主意就大,又什幺事都不肯说,没关系,你从不让我失望。林氏那个贱人,以为女儿得封太女,就压过我一头,而今,不还是我的孙女做了帝姬。”

李凤眠忙于前朝,便很少再去后宫。

新政初开,去年又遇天灾。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所以,白家出事前一晚,他直接把李春朝从白府带了出来,连道别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李春朝很少主动问李凤眠什幺,从狱中回去后,跪了一夜,见到李凤眠后,他第一次问,“为什幺?”

为什幺不让他把这出假戏唱完?为什幺连夜把他从白府带走?为什幺不能让收尾稍显温情呢?

他不介意和白家一起下狱,不介意再做一遍罪臣贼子,更不会介意和白秋夕一起死。

李凤眠最近太忙了,筹备多年,胜券在握,到达的却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他严重睡眠不足,眼底乌青。

他从云岫那里听说,李春朝悄悄随着李春楣去了狱中,他就知道李春朝要来找他说什幺。

所以,他批了一夜折子,任由李春朝跪了一天一夜。

但是他也知道,那人太过固执,他到底是不忍心他一直跪下去,还是见了他。

他在李春朝的悲怆绝望盛怒里,玉白的手指托着额头,压了压眉间的晴明穴,“春朝,你别入戏太深。”

这话说出来,惯来冷情冷性的人,也觉得残忍。但他分不出心神,去照顾李春朝的情爱,他更残忍地转移了话题。

“春朝,江南的盐税一直收不上来,你姐姐要去巡盐,你知道的,盐铁是官山海,我们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李春朝很少跪他,也很少求他,他跪了一天一夜那幺久,膝盖都要废掉,又去跪他。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可是,李凤眠,我想救一个人。”

李凤眠的头更疼了,他的语气也淡漠,都不用问是谁,他直接拒绝他。

“除了她,谁都可以。”

李春朝那从来云淡风轻的语气,悲怆又深沉,“李凤眠,她是我的妻主,我要带她回家。”

“李春朝,何必自欺欺人?假戏真做,哪怕后来成了真的,一开始,也是假的。你明白吗?”

李春朝的骨头都开始发疼,开口还是坚定:“我知道,但我要带她回家。”

李凤眠也来了脾气,后脑勺都发昏,胸口也开始发疼,他怀疑自己会猝死,他不留任何情面地拆穿他。

“李春朝,别傻了,你们已经没有家了。白家不在了,李家,不会认她的。”

李春朝想到,当初李家假意获罪,白秋夕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狱中救他,他深邃的眸子起了水雾,心口也发疼,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跪在这里,是因为愧疚,是因为补偿,还是因为爱她。

“那我也要带她走,带回去,藏起来,只要有我在,总要护住她。”

就好像,当初,她护住我一样。

李凤眠真的生了气,险些抓住手里的折子,扔他脸上,他忍住了,随手一抓,桌上批折子的一支朱砂笔,被他拦腰折断。

李春朝从小与他相伴相知,是他最好用的一把刀,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挚友,是他的同伴。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他来给自己添乱。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去,和他打感情牌。

“春朝,你与我相伴相知十八年,抵不过和她假戏真做的两年,是吗?”

李春朝和他太熟了,只是反问他:“李凤眠,你也知道这场假戏我当了真,何必又来问我?”

两个人,知己知彼,谁都不肯相让。

李凤眠彻底动了怒,将手里的朱砂笔扔出去,砸在他身上。

笔尖是上好的狼毫,那里润着的饱满朱砂墨水,淅淅沥沥落了一地,最后一滴朱砂水,溅在李春朝的眼角,红灿灿的,仿若一滴血色的泪痣。

李凤眠的胸膛起伏着,“好,那我也把话说明白,想救她,除非你杀了我。”

至此,李春朝知晓一切已经毫无回寰余地,他弯下腰身,伏地叩首,其声悲怆。

“李凤眠,我不会再来求你。既然你派了我姐姐去巡盐税,那我便也跟去了。你我,就此作别。”

李凤眠熄了怒火,那双眸子里如古井微波,渐渐平复。

“本当如此。你一路保重。回来后,我为你庆功,也会再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李春朝没说话,冲他行了一礼,起身,步履蹒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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