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个记性(H)

这个城市的夏天真是出奇的热,室内虽然有吊顶电扇,但转速慢得要命。我没仔细算自己到底在医院里躺了多少天,但从唐克斯越来越黑的表情来看,估计得有两周以上——他居然答应给我带薪养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因为你是在店里被揍的,他担心你败坏名声。”

酒保跟我煲着电话粥,现在还是白天,他没事干。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窗台,照在我皮开肉绽的腿上,几只小鸟站在高大苍翠的阔叶树上,一捧一捧的白花凑成团状,在枝繁叶茂间盛开。

“困了。”我说。

酒保直接挂断了电话。好冷漠,连个拜拜也没有。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突然想起来之前在交友软件上约到的‘法老’,眼前不由自主出现夏尔的面孔,不知道他跑哪去了?那天夜里闹得动静那幺大,应该顺利逃跑了吧。我其实知道他让我出去看乐队有没有上台的意图,不就是想要乘乱混出去嘛。但是这件事里还有个疑点,既然要想办法溜出去,那他干嘛进来?还有他嘴里的那个‘工作’又是什幺?虽然我不想问,但是我仍然很好奇。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不知不觉睡着了。还做了梦,梦见自己把头发留回来了,栗子皮色,柔顺的、长长的披在背上,我穿着碎花裙子,脚边有条大狗狗,身后是我的小房子,一个金发帅哥在帮我给栏杆上漆,油漆桶里是深绿色的。我喊了一声,帅哥从梯子上跳下来,然后搂着我掏出手机自拍,屏幕上的我好像回到了20岁出头的时候,活泼闪亮,美丽的栗色长发与动人的蓝眼睛,就像所有生活在北方的年轻姑娘,无畏而充满热情。狗舔舔我的小腿,我在阳光下眯起双眼,总觉得这种美好不真实,如梦般一戳就碎……

渐渐地,粗糙的舌头舔上了我的脖子,皮肤被湿濡,那双唇在我裸露的身体上四处游走,我半梦半醒,下意识地想推开,吻便落到我的手指,留下温热的印子。羽毛般轻盈的触碰让所及之处都麻痒,如蚂蚁爬过,但又像带着火种的箭头,刷地一声射进我的下腹,星星之火燎原,很快便被炽热的情欲冲昏了头,犹如发情的蛇扭动身体,擡起腰往上顶,一只手按住我的肋骨,把我压回床上。

我的侧腰被肥仔戳得烂七八糟,这下子疼得直接清醒了。睁眼看到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夏尔的绿眼睛在盛夏的阳光中闪动,如同粼粼灿烂的湖水,随后他笑起来,撑在上方亲我的脑门。

“你看起来好惨哦。”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又换回了白T恤和牛仔裤。

不知道为什幺,一肚子话涌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我擡起手臂抱住他的背,把他用力往下压,脸埋在结实的棉布里,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温馨气味。是晒过阳光的味道。

他抱着我,小声地嘀嘀咕咕。我问他在说什幺?他回答道:“你还是不戴假发好看。”

夏尔掏出手机对着我拍了一张,然后给我看。里面的人表情迟钝,就像个刚从戒毒少管所出来的青少年,栗色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像羊羔毛一样软软地贴着头皮,两只大而凹陷的蓝眼睛,以及一张心形脸。我不禁问他:“你到底为什幺和我睡?”

像夏尔这样的男孩似乎不该跟我有什幺关系。我能想象他呼吸着清凉的、甚至寒冷的新鲜空气,在富饶的田野农庄与牧羊犬嬉闹打斗,享受阳光的滋养,某天突然从玉米地冒出来,世界上便出现一个浑然天成的金发帅哥。他会背着电脑包去上大学,读的是高深的计算机,有时待在屋子写代码,玩儿电子游戏,打飞机然后用纸巾擦掉,有时去参加草坪上的飞盘聚会,喝着覆盆子的饮料,和拉拉队的队长打情骂俏。最后成为一个优秀而耀眼的人,在看见我的时候露出怜悯而冷漠的神情。

“不是说了吗,我挺喜欢你的。”夏尔撑着下巴,大眼睛真够天真无邪的,即使他并不全然无辜。

“我不明白。”我动了动,“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你可以说的事情。我不想被当成傻子。”

他叹了口气,翻身躺到我的旁边。

“我不是法老。”

“我知道。”

“法老他是我的……同事。我因为一些原因辞职了,临走前为了好玩就黑进他的手机,发现他约了个女人。”他望着天花板慢慢旋转的电扇。

“然后他发现了,他打了我一拳,我跑了,跑去大厦和你见面。”

所以你那天亲起来嘴里有血味。我想。

“然后电视里播放了新闻,你也看到了……在那之后,公司的老大联系我,让我去一个叫红眼的酒吧待命,他们准备做点事。”

“你不是辞职了吗?”

“但那不代表金盆洗手。”夏尔促狭地眨眨眼,“我和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情义很深,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找我帮忙,我不能拒绝。”

“好吧……”

“然后我让你去看看摇滚乐队,一旦演唱就代表行动开始,我需要混进人群和他们汇合。”他用膝盖轻轻碰着我吊起来的腿,荡秋千似的,“之后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那你为什幺穿西装?”我突然想到,“说实话,挺帅的。”

“噢,因为我提前找了个工作。”他捋了一把刘海,露出光滑的额头与优美的眉毛,“你们隔壁的酒吧在招保安,我就去了。反正辞职了就没工资了,想留在这个城市里必须得有份工作啊。”

他的语气就跟那种刚离开校园的臭屁小子似的。

等等。

“是你把那个肥仔打死的吗!?”

夏尔眯起眼,脸上浮出那种精心规划的笑容,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是他算计人或者干坏事的时候的表情。

“你真是倒了血霉,薇拉。”他把手缓缓伸进我的衣摆,“虽说不是你的错,但我就是有点不爽,所以教训了他一顿。”

我感受到他干热粗糙的手一寸寸抚摸过我的肚皮。

“今天来不是跟你说故事的,现在轮到你了。”

“轮到我什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心脏砰砰乱跳。

“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你长个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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