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身材同样修长,同样散发着傲人气势的男子,一藏青一墨黑地隐于酒楼的暗处,两人绷着脸,一左一右分坐于方桌两边,双眼紧紧凝盯着楼下一桌吃喝得无比欢愉的男女,谁也不想睬理谁。
是友?两人间明显要与对方区隔开来的疏离感又叫人看了不像。
是主仆?一身藏青,外表看来忠厚可亲的男人,虽衣衫质朴,但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又不输对桌一身墨黑,冷冽中带着逐渐成熟稳定的男子,两人间剑拔弩张的对立,让人怎幺看也不会联想到主仆这一层。
那他们两人到底是什幺关系?
只能说这两人的共通点就是对楼下那桌吃喝得无比欢快的人们很有意见,而且是……非常。
两人双眼间吐露出的锐利叫人看了莫不胆怯三分,屡屡将想来添茶倒水的伙计,吓得只敢将茶水放于离他们两人最远的桌角人便跑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主子吗?既然她们一出府便跟着,为何一次都没向我通报?”左砚衡沉着冰冷的语调质问着。
他一开始的隐而未报,害他接下来煎熬了半年余,这半年来他数次濒临崩溃边缘,因为有不少人为了高额的悬赏金,将自己的妻女推来骗钱,让他屡屡在狂喜与失望间来回折磨,这次若不是剑怀的探子在无意间认出了丽娜,不然他恐怕还在被那一群群想钱想疯的人们的干扰下,心冷到忘了这世间还是有希望的。
只不过当他兴高采烈的想来接人时,竟在这里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人――周启森,而且他竟还比自己早先一步到达。
当他一看到周启森端坐在自己预定的位置隔壁时,一种叫输的挫败感,便在他心口莹绕不去,感觉自己是无能的,只因对方以自己是胜者的表情紧盯着他。
他痛恨他这般嚣张且带着胜者特有的挑衅与优越的嘴脸,这是过去他所饱受的。
只因他真的嚣张得起,因为他的优秀是不争的事实。
“若我没忘的话,你因拒绝婚事并逃离府外,已被王爷将你从宗谱中划去,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不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所以你已不再是我的主子了,我又有何义务在第一时间通报你这件事?况且……我也是在二日前才找到她们两人,也没比你快到哪去。”
自小左砚衡便晓得周启森的厉害,他外表看来老实忠厚,但处理事情来却雷厉风行,有时甚至为达目的,比他更加狠戾残酷,因此他自小便讨厌他,因为他太过优秀太过深藏不露,太过令他感到威胁。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这段日子的磨练,他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事事样样都要跟他人比,并要求自己比对方完美优秀的人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极限与不足,没有人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做得完美无缺的,不然就不会有合作这一词了。
所以面对周启森的辩驳他只是缓缓转正头,不理会他刻意激怒自己的意图。
但有件事他必须问,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我知道有段时间‘她’是跟你在一起的,也是你救了‘她’,那段时间你为何不趁虚而入?你不是对‘她’一直有着情愫?”
左砚衡喝了口茶水,不解周启森在打什幺主意?明明有那幺多机会表现自己,夺取自己想要的,却只是看着,不敢上前。
“曾经饥渴的想过,但她心里要的唯一不是我,若无那人,或许她早是我的妻了。”
左砚衡听了周启森近似宣战的回话,不知该迎战?还是该喜?
因为这表示着周启森确实爱着段宴若,甚至那份爱不输于他,只要他稍有松懈,段宴若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带走,只是碍于她一心向着自己,让他无法做出使她感到勉强的事来。
加上他必须为另名女子与她腹中即将诞生的孩子负责,使他更没资格拥有段宴若了。
是的,他知道丽娜腹中的孩子是周启森的,谁叫丽娜有个双胞胎姊姊,她一听到丽娜怀孕,她便知晓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因丽娜在失身那日,丽芙正好瞧见她扶着酒醉的周启森进入他的房间,一进去便是一夜,隔日回来神色慌乱,身上更有着不明的红印,如今她又有了身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父亲是谁了。
这就是越要瞒的事,越会被发现。
左砚衡有些幸灾乐祸地瞄了眼对桌一脸不悦的周启森。
他猜今日周启森会到这里,一开始是为了带走宴若,只是却没料到他厌恶的女人竟怀着自己的孩子,这个事实让有着过度责任心的他,再如何厌恶丽娜,为了她肚里的孩子,咬着牙,心里恨着,他也必须对她负起责任。
谁叫他是个被传统观念层层束缚住的男人,过度的循规蹈矩,过度的信仰礼教,使得他必须为他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突然有点同情他,因他极可能被迫娶个他不爱的女人,而自己则要带走他爱了数年的女人。
一股优越感让左砚衡忍不住的笑了,且笑得无比畅快,本不想比较的,但还是忍不住的做了。
只不过他的乐,在听到楼下与同桌人士吃喝得无比畅快的段宴若的笑声时,那一肚子火便又来了。
一来气愤她明明有机会告诉他,他们两人的私会被他父亲发现的事,但她却半个字也不说。
二来气愤她这半个月来的潇洒,明明伤都好了,早可回头找他,她却选择远走他处,走得一丝痕迹都不留。
他恨她那份洒脱,因为这表示着他是可以被舍弃,是不足以被依靠与信赖的。
他痛恨她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确实若她伤一好便回来找他,结局恐怕会跟他父亲母亲过往一样。
他绝对会拉着她浪迹天涯去,带着对他父亲的反抗情绪而去。
现今他情绪已然沉淀,知道有些事不能仅看表层,要翻开来看才行,如今许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许多恩怨也都在这段期间化解了,现在就差眼前这一个了――段宴若。
“我准备动手了?你呢?”左砚衡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凝视着那名身材矮小,脸庞晒得黝黑健康,频频过滤着圆润女子吃食的假男人。
“过几日吧!”
周启森双眼有些不耐地直盯着不断承接着四面八方夹来的菜肴,嘴巴一刻也没闲过的圆润女子。
“过几日?你是有多不想将那女人带回去?两日前你便发现她们的行踪,却迟迟不带走宴若,我想是碍于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女人吧?我必须先提醒你一句,等会儿我若是将宴若带走,那女人绝对会慌乱得不知所措,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尚未足月的孩子在母亲的慌乱中提前出世的话,建议你等会儿顺手带走,不然她的死活我半分也不想理,更不想管。”左砚衡站起身,斜着眼看着周启森。
“谢谢你的提醒,我自会处理。”周启森仰起斜四十五度角的头,斜望着立于对桌,浑身散发着即将狩猎,并准备将猎物撕毁吞没气息的左砚衡。
“处理?多刺耳的两字,突然为那女人的未来感到忧心,再提醒你一句,虽我同你一样厌恶那女人,但那女人要是出了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因她是宴若在乎的人,劝你好好待她!”
“既然如此,你可顺手带走。”周启森哧声一笑,一脸的不在乎。
“少将你的责任推卸给我,我只要求你维护她的安全,剩下的,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话落,左砚衡便自顾自地起身,下楼抓他逃了半年多的猎物去。
准备将她一分分的血肉,吞咽入腹,幻化成他的血肉,让她永远无法与自己分离。
让她无法再以分离来折磨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