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酒气笼罩的季修持并没有发现自己房间多了个人,毕竟司空见离极会藏匿自己的气息。
他刚从宫里出来,满身的酒气只因皇上拉着他喝了一顿苦酒。
一个月前,浠辰国与北疆长达一年半的战事,浠辰国险胜,两方签下议和书。
今日,他进宫后,皇上将他留下,告知他北疆的三王子携同九公主与使臣,将于三日后抵达京师,除了商议两国通商事务,还想把九公主嫁到浠辰,以求两国百年同好。
按照北疆老可汗的意思,是想将九公主嫁入宫中为后妃,毕竟当今圣上年轻有为,风神俊朗,宫中除了淳贵妃和婉昭仪两位后妃,竟再无美人伺候。
老可汗自觉九公主乃旷世美人,若能嫁与浠辰帝并受得恩宠,将来的北疆势必不可同日而语。
老可汗的算盘打的好,却不知浠辰国的皇帝有厌女症。
他这一举,让皇上感到无比的厌恶与苦恼。
两年前,先帝去的仓促,还没立太子妃的太子仓促即位,继位没多少时日,一大摊子烂事待新帝处理。
先是南方一带一连爆出各地方官贪赃枉法的丑闻;接着当年修建汴杭运河的一等官员偷工减料,南方的案子刚暴露在青天下,汴杭运河上游又逢反常的连日暴雨,汴杭运河一连半月都在遭受大暴雨的冲刷,就在所有人都沉睡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时,汴杭运河的大堤在暴雨中决堤,猝不及防,一泻千里,无力回天,数以千计的人畜在这次洪灾中丧生。
洪水淹没了运河中下游一连片的田地房屋,昔日的平原一夜之间桑田沧海,造成了惨无人寰难以计数的人财损失,事件的性质过于严重,地方官员修建运河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事从此瞒不住,消息不胫而走。
帝大遏,连忙派人处理洪灾后安抚百姓、预防瘟疫疾病、恢复农事等事宜,另派心腹大臣严查汴杭运河失堤一事。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疆抓住浠辰国多事之秋的命门,于春季进犯浠辰边界。
于是刚上任的皇帝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个人掰开两个用,就连刚大婚的季修持也被整日整日留在宫中帮忙处理事务,为此,曾在人世的冷徽烟还四次入宫叮嘱季修持按时用膳。
皇上要事在身,加上两大贪案圣颜震怒,没人敢触皇上霉头,因此,原本应该广纳后宫的新帝,其后宫中至今只有两位妃子,就连美人都没有一位。
后宫中现有的妃子昭仪,都是太后自作主张,瞒着替皇上纳的。
只是,除了季修持,没人知道后宫两位佳人的身子并非皇上所破。
季修持平日里不爱喝酒,也不嗜酒,因为酒从某个角度来说,不是什幺好东西,容易给人可乘之机。
冷徽烟也不喜欢他喝酒,尤其他刚大婚那会儿,被皇上召进宫辅助他处理朝政,皇上在御书房突然收到消息,太后竟私自把纳妃的谕旨送出了宫,皇上连拦截的时间都没有。
即使那不是皇上发出的谕旨,可是谕旨一出,又岂能轻易撤回。
当晚,他陪着皇上,喝醉后,不省人事了,次日醒来后,冷徽烟很生气,在那以后他再没这般放纵过,今晚又是一个例外,不过和那一次相比,这次倒算好了,还算清醒,倒是皇上,今晚有些放纵了。
皇上借酒销愁,为的就是北疆九公主联姻一事,皇帝压根就不想纳什幺九公主,即使对方被来访的信函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季修持将皇上的烦恼说与沉睡中的冷徽烟。
司空见离震惊得瞳孔放大。
当今圣上竟然有厌女症?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高大恢弘的建筑,红墙青瓦的禁缚,趋利攘攘,附势熙熙,道也少不了想要逃离藩篱的。
紫宸殿内的含光殿,室内明窗净几,奇珍陈设,兰膏明烛,华镫错些,人影茕茕。
孤灯照独影,对影无三人。
身着一袭墨色龙纹袍的季秀宸已然酣醉,神智半是迷离。
粉色的琉璃杯,杯中盛着的清夜,乃是浠辰国最驰名的清玉液,其原料产自北棘的河梁村,因为地理位置和气候的独特性,该地出产的红高粱颗粒更加饱满,颜色更加富有光泽。
上好的高粱米,至纯净的冰川水,加上河梁村人世代相传自成一家的酿造工艺,使得该地出产的白酒远近驰名,其中,又以清玉液最颇负盛名,几百年来,清玉液一直都是皇家贡酒。
季秀宸此时已是七分酒醉,他斜着身子,侧着头,透着水润和烟雾般的浅黑色双眸睫毛微颤,带着些许平日里不曾展露的天真,有些呆呆地看着杯子里的清酒。
和季修持不同,两人虽为堂兄弟,但季秀宸很爱喝酒,却从不贪杯,每每品酒都是点到为止,像今夜这般酩酊大醉的情况更是罕见。
可见,北疆可汗要把九公主许与他的这件事是多幺的令他难以接受。
季秀宸已驾崩的父皇——桓帝,是个喜好颜色的帝王。
季秀宸与他截然相反,他不禁不耽美色,甚至对女人深痛恶绝,只除了他从未谋面红颜早薨的母妃,以及同样红颜薄命的......
究其原因,与先帝和当今太后有很大的关系。
众所周知,季秀宸的生母,是前皇后,诞下他不久,一向身子不错的皇后就薨逝了。
如今的太后,不过是原来的贵妃上位,这个老女人,心肠歹毒,蛇蝎心肠,罔顾人伦,季秀宸一直怀疑他母后的死与她有关,只是年份久远,除了些无关紧要的微枝末节,他至今都没有查到什幺蛛丝马迹。
现今的太后,姓赵名媚珊,年轻时美艳动人,凭着一副好容颜和下作的手段勾引得先帝对她任命任从。
最让季秀宸不齿的,是赵媚珊这个恶心的女人,他幼时曾亲眼撞见她和三王叔的腌臜事,以致于他从小就很厌恶女人,尤其是像赵媚珊那样外表狐媚的女人。
后来他登基,那个老女人竟敢自作主张,在他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动用太后谕旨,等他知道这事,替他纳妃的懿旨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赵府和柳府。
赵府,赵媚珊的本家,那所谓的淳贵妃,便是赵媚珊嫡兄的女儿,即是她的侄女,这个女人竟然妄想通过这种裙带关系把控他。
真真是可笑。
季秀宸的目光骤厉,他绝不会给她赵家任何机会。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季秀宸不为所动。
来人是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曹公公。
“陛下,淳贵妃带了解酒汤求见。”
听到解酒汤,季秀宸嗤笑,不容分说地拂了下衣袖,“拒了。”
“诺。”
“等下,丙桓。扶朕去歇息。”季秀宸感觉自己醉得身体有些发软。
曹公公扶着皇上来到后殿的寝室,见皇上一脸倦容,曹公公不禁有些心疼,“陛下,您今夜摄酒过多,明日还要早朝,奴让御膳房给您做碗解酒汤吧。”
“不必了,你明日如常唤朕便是。”季秀宸坐在床上,任曹公公伺候他洗漱。
“诺。”
“好了,你下去吧。”
“诺。”
季秀宸两手叠于腹部,睡姿端正,容貌昳丽,一对剑眉入梢,睡颜犹带三分威利。
同样的酒香味,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再次把他带入那个做了无数次的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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