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魔君钟赢,准确点说,现在是前魔君。

当初正派在钟赢结婚举行婚礼当天,合力围攻紫荆山顶,正魔相争,死伤无数。魔君,哦不,前魔君了,前魔君钟赢遭遇高手重创,心腹护卫拼死相护,通过密道,送钟赢下山。本来要与他行礼的未婚妻,也在其中。可是一行人好不容易逃出去,结果被正派人追上。钟赢和白沫也被拆散。护卫拼尽了全力,才将钟赢送走,白沫却是不幸,落在了正派弟子手里。

这是仲青,也就是前魔君钟赢的前事。

魔教受重创以后,隔了一段时间,有人集结魔教子弟,重振旗鼓,成为了魔教新一代的魔君。

不过,魔教旧部犹有不服新魔君之人,所以魔教说是重振旗鼓,实际上已经是四分五裂。

钟赢的回归,不知给多少魔教老人带去了希望。不过,一山容不下二虎。新魔君已经上位,怎幺可能为了钟赢轻易退位。

小道姑再清醒时,已经身在魔教一处据点。

说是据点,望过去,亭台楼阁,一样不差,更有上等园林,潺潺流水,一看即知是休养的好地方。

小道姑暗暗咂舌,这还只是魔教的一处据点。魔教几代积累,果然雄厚。难怪过去各派中,有心性不坚定的弟子受到诱惑,敢信叛出门派,加入魔教。

各派虽历史悠久,可是好面子,讲究一个仙风道骨。贪财乃是修道大忌,所以多强求门下弟子奉行节俭。私底下,多少弟子为此叫苦不迭。到三派商议围攻魔教,那些年轻弟子一听说上魔教能得许多财宝,不少人心思活络,到上紫荆山的时候,同那些魔教弟子相杀,格外卖力。

钟赢安置了小道姑,除了关心她身体状况,每日就是和部下在一起,商量怎幺争回自己的地位。他担心自己冷落了小道姑,找了六个品性可靠的侍女,过去陪伴小道姑。小道姑对此,却是叫苦不迭。

她素来不是个享受富贵的命,这几个侍女成天跟在她身后,生怕她磕着碰着,她也不能自由出行,生怕自己出了事,这些侍女都要落得责备。他在时,她不想让他心烦,便装作一切安好的样子。他不在,她烦恼地对着几个侍女,也不知道该怎幺对待她们。

还有另一桩事,他回了魔教后,除了自己要做的事,格外上心她的伤情,想了不少法子,还打算出重金搜罗奇珍药材,为她养伤。

在花园中,他陪她散步散心,说到此事。小道姑一听,忙拦住了他:“我的伤我自己能治,何须兴师动众?那些珍稀药材,有的是比我更需要的人。我的伤哪有那幺严重,你无需为了我再破费。”她说得气急,猛地咳嗽起来。”

他急忙抚上她的背,替她顺气,心疼地说:“我只盼着你赶紧好起来。那些珍贵草药总是要治病救人的,拿来治你有什幺不好?”

“我的伤,我自己知道,”小道姑又是一阵咳嗽,“你不是要东山再起?不要为了我如此费心。你一心扑在我身上,底下的人见了,怎幺会服气?”

钟赢手一滞,“你……不怨我?”

小道姑勉力想露出一个笑容:“我为什幺要怨你?”

“你说过你师姐怨你不杀我,再说你派和我……”

“各人有各‘志’。”小道姑一脸倦意,“各派与你们的恩怨,怕是难以理清。所以我才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各派与你教的人,身上背负多少亲朋仇怨。如今贸然劝你们讲和,我想双方都听不进去。”

她连自己的师姐都劝不住,又怎好意思,再去给其他人讲什幺大道理?

“不过这其中……”钟赢迟疑道,不知道此事应不应该说,“已经有了变故。”

小道姑观他面色,猜测起来,好奇道:“哦?”

“当时向各门派提议围攻我教的人,是韩子沐吧?”

小道姑点头,道:“不错,是韩师兄。”

听到小道姑称呼那人韩师兄,钟赢怎幺觉得有点酸酸的。

“你和他认识?”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钟赢问道。

“算认识,论辈分,应当称他师兄。”

钟赢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

“咳,”他开始接着往下讲,“当初在紫荆山顶,除却那些围攻我的高手,要不是潘阳偷袭我,我能重伤成那样?按理说,各派立志剿灭我教,那潘阳做了教主,要重聚我教,怎幺这群正派不出手了?”说到这里,他怨气满满,想到小道姑或许会尴尬,又劝自己缓和态度,继续说,“我吩咐人去打听,你猜怎幺着?潘阳上位后,韩子沐出面,不知使得什幺计策,说服了各派,和潘阳议和,暂时停战。”

说到这里,钟赢冷笑道:“我说山上的阵法怎幺那幺容易就被破了,原来是教中有内鬼。”

小道姑原先是边走边听,钟赢讲到后来,她蹙起柳眉,听着钟赢讲的事,开始思考起一些事。

“那个潘阳与故去的老教主同姓,可是有什幺关系吗?”她问。

“是老教主之子。”

小道姑轻轻啊了一声,说话:“当初我从别处听到传闻,听说是你杀的老教主?”

“不错,确实是我。”提到此事,钟赢未曾有半分愧疚,“本教的规矩,欲坐其位,必先杀教主。”

“你教真是奇怪,”小道姑沉沉叹气,“前后继任多大的事,怎幺搞得如此腥风血雨。”

“本教讲究实力为上,”钟赢为她解释,“如果实力连教主都赢不了,怎幺能统领本教?”

“要赢,不一定要杀人。”小道姑耐心说,“要赢的法子可以有很多。当然,杀是最快的方法。可是如果只想着杀,你杀了老教主,不是在为自己结仇?老教主死在你的手里,他的儿子想报仇,合情合理。”

“他要杀我,我没有怨言。”钟赢说得坦坦荡荡。他自杀了前任教主,入主魔教起,就知道自己手上血债累累,有人想找自己复仇,他可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这些找他复仇的人,也得有那个本事。

“我气得是潘阳勾结外人。他要来复仇,尽管光明正大来找我。可勾结韩子沐,泄露本教机密,害得教内自己人死伤惨重,这算什幺本事?”

人家要杀你,不得想个万全之策吗?小道姑腹诽道,人家实力不如你,还找你复仇,那不是自己找死。

“于是他杀你,你又要杀他,你们教内争斗不休,那什幺时候才是个头?”小道姑说。

“两虎相争,必有赢家。”仲青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攘外必先安内,等我赢了他,再重整本教,自然是有再次壮大的时候。”

“唔,”小道姑说,“我算是知道为什幺韩师兄愿意停手。”

钟赢问:“怎幺说?”

“各派和你们,那时候各自损失惨重,此其一,”小道姑细细讲道,“我之前就听说,韩师兄的师傅决定让韩师兄成为下任掌门。加上那一役,韩师兄统领各派,兼之他修为精深,不管在各派,还是他门派中,想必是立下了威信。如今看来,他和潘阳,应当是各取所需。”

一个为自己立威,一个是为复仇与上位。但韩子沐为什幺会选中潘阳?小道姑仔细思索,“潘阳为了杀你,宁愿自损八千,这等公私不分的性子,韩师兄或许觉得他对自己没有威胁。他目的已经达到,各派也要休养生息,何必再执着灭魔教呢?这是其二。”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钟赢,“或许韩师兄没想到你还活在这世上,但你现在归来,怕是韩师兄乐于见到的。”

小道姑这样说,钟赢眉头深锁,开始担心起自己是不是进入了韩子沐的圈套:“嗯?”

“你二人争斗不休,教内各自间仇怨不断,何时重获安定?这段时间里,各派能获得喘息之机。倘若此时韩师兄师傅身故,他再坐上掌门之位,成为各派领袖,名正言顺,指日可待,”小道姑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心思复杂地慢慢说出自己对韩子沐的看法:“我不赞同韩师兄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韩师兄也有自己的大志向吧。”

分不出她是称赞,还是讽刺。钟赢静静看着她,神情莫测。

小道姑这才想起他还在,擡头看着他默然不语,紧张起来,“你为什幺这样看我?”

钟赢叹着气,“我在想,若当初周旋在各派间的是你,以你的心性,故事会不会有什幺不同?”

小道姑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笑意中带着沧桑:“我不过是游历中,见多了人情世故,才能瞎说这幺多。你要我真的去做,我做不来的。”

“而且,”她说,“确实,上位者能做更多的事。但是如果一心向上,少不得要做许多违心事,那样太累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能够为别人驱邪看病,已经足矣。”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些事,突然不安起来,“你不打算问我,在紫荆山上,我做过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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