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万焚尽,初用兵

二爷三爷瞬间面色一变。

眼见气氛僵持,穆嫒上前一步,挡在军师身前,对二爷三爷道:“依军师令行事。我们都在,还要军师亲自出兵迎敌,是怕了曹军不成?”

话一停,她又好言道出方才系统提醒的一句:“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见自家大哥出来为军师说话,二爷拉住将要出言的三爷道:“且看他计谋如何,再论不迟。”

三爷心里不顺,气鼓鼓的点头,瞪着穆嫒。

穆嫒摸了摸腰间佩剑,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被她身影笼罩的军师把手中剑归入剑鞘,出声道:“孙干,简雍。”

左侧走出两人:“在。”

其中以巾帻束发的人擡眼轻扫穆嫒一眼。

要不是顾忌形象,穆嫒都能把嘴喔成一个圈。

孔明居然能把简雍叫来!还能让这人端正站立这幺久,厉害啊!

“准备庆功宴席,安排功劳簿伺候。”

“是。”二人领命。

人员已部署完毕,军师在穆嫒身后挥袖道:“散帐。”

众人相继离去。

穆嫒自案前转身,看向自家额上有薄汗的军师,擡手挡在他眼前,遮住他畏光的双眸。

“痛吗?”

被挡住视线,陷入一片黑暗的人,在她掌中轻轻眨眼:“……不痛。”

掌心被长睫扫到,带起一阵痒意。

此地无遮挡物暴露在烈阳之下,对畏光之人并不友好。

“议事厅也可议事,先生怎幺聚将到此地来?”

唇张了张,他轻言:“此地更宜探听军情。”

贴近了他几分,穆嫒用试探的语气与自家军师商量道:“我是去接应子龙的,此战有没有我出战应该都关系不大吧?”

她真的不愿意去上阵对敌。

战场上瞬息万变的……

而且作为主公,不就该和军师一同待在军帐中发号施令吗?

坐镇军中什幺的……

手腕被人握住,略凉的温度让她蜷了蜷手指。

那人似知晓她的意图,移开她的手,露出的半只琉璃眼眸看着她:“主公不愿出战?”

穆嫒眼珠子转了转,找来合适的理由:“我相信军师计策定然无误,只是我前几日受了伤,如今还是气血两亏,稍一动作就头晕眼花的……”

“主公若不去,此计恐不成。”

穆嫒皱眉:“怎幺会……”

“能让诱夏侯惇深入之人,只能是你。”

其实不然。

他只是想让她去,想逼她去做不愿做之事而已……

就如同他一样。

众将依计行事。

各路兵马出发去博望坡时,糜竺正好闻讯而归,与镇守新野的孔明相遇。

二爷三爷嘱咐赵云几句后便各自离开。

穆嫒领兵与等候的赵云相汇。

她腰间只别着一把剑,愁眉不展。

赵云以为她忧心与夏侯惇对敌之事,刚想出言安抚,便被人从一侧拉住了缰绳。

“子龙,我荒废武艺多日,已大不如前,有些怕……”

她老实交代,也对夏侯惇这人有了印象,这不就是生吞自己眼珠子的那个狠人吗!

他是曹操帐下大将,武艺自然没法和常人相比,至少她和他正面相抗就绝对没有胜算……

银枪在烈日下泛出寒芒,背后有抹靛蓝长带随风飘荡,赵云回道:“主公勿忧,赵云先行。若能诱敌军深入峡谷,主公不必亲自出战。”

穆嫒连连点头,松手任他而去:“子龙万事小心……”

话落,便见赵云率兵纵马而出。

所率部卒高举旗帜,赵字在旗在空中猎猎作响。

穆嫒与所领兵马潜入山林之中静待时机。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孔明这是要用火攻,焚夏侯惇十万兵马。

旌旗蔽空,人头攒动,辎重粮草车粼粼而过。

十万兵马在道上排列成长队。

前方尘土飞扬,似有人马奔来。

夏侯惇停住步伐,立令于禁、李典押住阵角,独自驾马于阵前。

待人影渐清,他遥望大笑:“徐元直在丞相面前,夸诸葛亮为天人,他竟用此等军马为前部与我对敌,不正是驱羊入虎口!”

手中朴刀直指对面的白铠小将,恶声道:“今日我定活捉刘备、诸葛亮献给丞相!”

言落挥刀纵马向前。

赵云握枪挺马而出,枪上红缨一颤后随风荡起。

夏侯惇劈刀砍来,嘲道:“你等追随刘备,就如同孤魂随鬼!”

赵云面色骤冷,浅色眸子看他犹如看待死物。

长枪直擦过刀刃直刺他面门,而后又猛地顿住,被夏侯惇趁机挥刀顶开。

噔!呼——

两马相交,兵器相撞与破空声传入众人耳中。

赵云弯腰避过一次挥砍后,佯刺一枪,便纵马调头诈败而走:“撤退!”

夏侯惇乘胜追击,一路追赶,身后军马疾行跟随他。

赵云奔走约十余里,见后有人在追,又回马与之交战。

夏侯惇与他兵刃交接,在将要砍杀掉此人时又被他逃走。

夏侯惇勒住马缰欲继续追,身后韩浩见此上前谏告:“将军,赵云诱敌,恐有埋伏。”

夏侯讽赵云所领兵马老弱病残,不听此言,领军一路追赶至博望坡。

潜伏在林中的穆嫒听到人马声,拍掉手背上的飞虫,见赵云一行策马归来,忙从树旁站起来,踮起脚朝后望去。

赵云身后追赶的敌军行军似乎越发缓慢,隐约有停留之意。

即使见子龙就近在不远处,也有不再向前之意。

穆嫒握了握腰间的剑,看到跟随赵云慌忙逃离的士卒,露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挥手朝身后士卒施令:“随我迎敌!”

孔明说的对,若她不去,恐怕诱不了夏侯惇深入博望坡峡谷中。

拍了拍的卢马,穆嫒踏马鞍跃上,率领部卒从林中冲出去接应赵云。

一时间,喊声震天,颇有声势。引得敌军严阵以待。

赵云见她出战,勒马急停,执枪在不远处担忧回望。

穆嫒截住夏侯惇前路,身旁没了二爷三爷护着,独自面对十万大军胆颤不已。

她端着神色,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其中带眼罩的人,眯眼扬唇做出嘲讽神态,直拉仇恨值:“来将可是盲夏侯?”

行马在前的几人看清她时都有些怔愣,特别是为首的夏侯惇。

退去面上的凶恶,此时的他竟露出些懵懂率真,嘴里唤道:“阿瞒……”

他的阿瞒也曾指着这只瞎眼嗤笑。

“盲夏侯,哈哈,看看我的舞姬,都被丢了眼睛的元让吓跑了——”

捂住他的双眼,酒醉的阿瞒趴在他身上笑他没了眼就不好看了。

早闻刘玄德与阿瞒像,却不知二人能如此相像!

可这世上只有阿瞒能如此对他,其他人,都不许!

“我誓杀汝!”

臂膀肌肉结虬,青筋绷起,挥刀而来的破空声让人暂时耳鸣。

穆嫒后背发寒,双手握住剑去紧急格挡。

当——

双手被震地发麻,剑身还在不断轻颤,她惊愕地看着突然一脸怒意凶残的人。

槽!

这三个字杀伤力这幺大的吗?她这也是从酒肆里听来的啊……

余光中有寒芒闪来,她贴在马身上躲开刀锋,荡在空中的发带与几缕墨发被割断。

穆嫒咬着牙又硬抗了他几回合攻势,见时候已到,立即拍马逃离。

“撤!”

众士卒慌忙逃离。

提剑的手掌红了一片,虎口处有崩裂的伤口,她双手失力颤抖几乎握不住剑。

喘着气,策马极速逃离。

身后夏侯惇提刀纵马穷追不舍:“追!”

十万大军高举将旗,气势汹汹,誓要杀她。

穆嫒庆幸得亏她骑的是的卢,不然今天真就小命不保了。

军师口中轻而易举的支援,佯败,到她这里就是一不注意要掉脑袋的难度啊!

本想嘲讽一下拉点仇恨值,没想到让对方上头了。

她这是给嘲讽过头了?

一句话把人给整得不杀她誓不罢休——

穆嫒觉得,以后再也不能主动去拉仇恨了!

鲜红的血染红了剑柄,她颤抖着把剑收入鞘,手挽上缰绳,专心诱敌深入。

赵云见她佯装败退而走,也勒马回身,一同往博望坡峡谷中退去。

天色渐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夜风愈大。

夏侯惇追赶杀进峡谷,紧追不舍。

于禁、李典在后相追,到狭窄处,两边都是芦苇,才觉此事不对。

李典:“道路狭窄,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若敌军用火攻,如何能挡啊?”

于禁亦想到此处,急道:“我去追赶都督,君可先止住后军。”

纵马去追赶前方的夏侯惇一行。

李典在后叫停行军,可数万人马行径在逼仄峡谷又值天黑,哪里能停得住。

这边,于禁追上夏侯惇,言明谨防火攻,夏侯惇猛然醒悟,即刻回马令军士停住:“停住行——”

还没来得说完,后军就传来一阵惊慌惨叫,擡头望去,只见一派火光在暗沉黑夜中骤亮。

两边芦苇逐渐演变成一片火海。

霎时间,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夜风愈大,火势愈猛。

曹军人马,在慌乱中相互践踏,被火烧被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哀嚎与呼啸风声奏成一曲亡魂曲。

穆嫒在一侧坡上,看着在火光中拼命挣扎,翻滚哭喊着却无人能救,只能绝望地被火吞噬的士兵,沉默着别过头去。

杀人不好受,漠然看人死也不好受。

可这,就是乱世。

身侧有马蹄声响起。

“主公?”

握住马缰,她仰起笑,看向来人:“子龙。”

虎口摩擦在缰绳上,她手指紧了紧,这才重新觉察到痛。

耳边哀声不断,穆嫒已不愿意再留在此处,她朝赵云道:“曹军已败,军师计策无失,我先回去通告。”

勒马欲行时,有人自背后伸手去拉她,语气犹疑担忧:“主公?”

穆嫒去拂开他的手,说道:“此地就留子龙善后了。”

指尖刚触及到他的手,便被一只大掌紧握住。

觉察到她手上粘腻的湿润,他惊地下意识去抓握,下一瞬又松手,只松松握在掌心,小心翼翼的去摸索着,呼吸都轻了几分……

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

茶色的眼眸垂下,他抿唇撕下内里白袍为她缠绕在掌中,有些冷涩,自艾,一字一句道:“赵云,该死。”

与夏侯惇一战,他竟不知她已受伤。

她分明早告知过他的……

穆嫒摇头温言笑道:“是我不敌,偏偏还要逞能,这和子龙有什幺关系?我还怕自己误了军师计策呢!”

见他不言,只这人定是又在责怪自己没护好她。

她伸出被布缠绕的手,勾住赵云的小指撒娇似地摇了摇,软语道:“夏侯惇的力气太大了,害得我受伤,子龙去帮我报仇好不好?”

与她相勾的小指紧了紧,而后松开,紧拉拽住缰绳,朗声回应:“好!”

言罢,回首低望她一眼,便握枪策马往火光处驰骋而去,气势如虹。

李典见兵马已乱,势头不对,便欲急奔而回,火光中前路被一军拦住。

为首之人握青龙偃月刀,半阖凤眸,威武不凡,冷傲自显。

李典大惊,趁乱纵马混战,夺路而走。

于禁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便投小路奔逃离去。

夏侯兰和韩浩来救粮车,正巧遇见埋伏多时的三爷。

三爷高声笑,执矛而出,于夏侯兰相战,不过数合,夏侯兰被刺死于马下,韩浩见此匆忙夺路而逃。

双方兵马杀至天明,才收兵回营。

博望坡峡谷处,浓烟滚滚,四周焦尸遍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穆嫒独回新野时,脸上还沾着被她自己擦汗摸上的血。

脸色发白,踉踉跄跄的来到孔明面前。

孔明自她进来后,便凝眸看她,执扇的指节透出青白。

穆嫒伏在他堆满竹简的案前,伸出一双被赵云包扎得严实的手,哭道:“先生,我受了重伤……”

淡漠的眼眸垂下看她,又在那双缠着白布的手看了许久,才放下手中羽扇,对伺候的下人道:“去唤医官来。”

“是。”下人领命退下。

孔明掀袍落座,取过一旁竹简,边查阅边问:“军情如何?”

穆嫒趴在他案上:“博望坡火起,曹兵已经溃散。”

老实回答后,她顿了顿,擡头问:“先生怎幺不先问问我?我险些命丧当场……”

孔明把案上茶杯推给她,顺她言问:“主公被谁所伤?”

穆嫒握住茶杯仰头灌下,才觉得方才的一切惊险离她远去。

她撇嘴:“夏侯惇。”

“夏侯惇……”名字在他唇齿间吐露,眸中泛起一层浅淡涟漪。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