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

明日六月十五,是该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日子。

端静拿出绣筐里那个她绣了好几天的抹额,淡蓝的底色,金丝勾边,瓣瓣层叠的牡丹耀眼绽放,仿佛真的一样。

绿衣也惊艳的看着端静手里的抹额,“公主,您的刺绣功夫越发厉害了,皇贵妃娘娘见了,一定很开心。”

端静柔柔的笑了笑,面上带着几丝郝然,脸颊微红,眼波流转,“敝帚自珍罢了,皇贵额娘什幺好东西没见过呢。”

想起佟皇贵妃的身体,端静浅浅叹了口气,“希望皇贵额娘尽快好起来……”

皇贵妃是个很公正的人,她对公主皇子们向来关爱有加,时长敲打内务府下人们。

若没有她,端静儿时怕是要挨不少冻,那些本就微薄份例到她手里,怕是要被剥削的更惨。

故而端静是真心实意的为皇贵妃祝祷。

她向来善良真诚,绣好这抹额后就把它供奉在佛前,每日念三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六月十五,承干宫。

据承干宫大宫女清枝所说,今日皇贵妃精神尚可,故而没有取消请安。

后妃们早早在承干宫外等候,嫔以上的娘娘们俱乘轿撵,其余人等便只能走着前往。

这就是身份的差异。

公主自然不必如此,可端静拒绝了,她额娘兆佳贵人还跟在德妃的轿撵后亦步亦趋,她怎能坦然乘撵呢?

对于她的拒绝也无人在意,三公主向来如此小心谨慎,沉默寡言,省了事,宫人们也乐的自在。

惠、荣、德、宜四妃与其他嫔妃各自落座盏茶后,皇贵妃才施施然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来。

她面色略白,敷粉涂脂也掩盖不了她精神的疲惫。

众人纷纷俯身请安,皇贵妃擡手叫起,落座于上。

而后便是阿哥公主们按顺序依次请安,年岁大的奉上些自己的心意,年岁小的在乳母的帮助下意思意思。

略大些的成年阿哥们则要避嫌,早早着人转交了礼物表达了心意,并不亲自前来。

大公主率先垂范,她奉上了自己亲自抄写的《法华经》为皇贵妃祈福。

她是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的女儿,她被收养前,宫里的孩子夭折率奇高。

她来以后,大皇子胤禔和二皇子胤礽都相继长成。因此,她被视为福气的象征,皇帝、太后和皇贵妃俱对她宠爱有加。

她名义上由皇贵妃抚养,和后来的雍正皇帝关系也很好,后来还加封她为固伦纯禧公主。

大公主也确实用心,她亲自所写的这经书字字娟秀,又特特请五台山上的大师开过光,一股沉沉的檀香味随着书页的翻动扑面而来。

皇贵妃看了她抄的经连连称赞,疼爱的拍了拍她的手,直夸她有心。

“什幺有心了?”门外尚未来得及通报,就见康熙阔步走来。

众人连忙请安,皇贵妃也连忙站起来,欲俯身。

康熙连忙扶住,“表妹快起,你身子不好,做这些虚礼作甚。”

皇贵妃顺应皇帝的动作,同他一同坐下,嘴上连连谦道:“礼不可废。”

但她眉眼弯弯的笑意,显然对于皇帝的呵护十分开怀。疲惫的神态也仿佛一扫而空。

见皇帝到来,众人比先前更多了几分热情,皆蠢蠢欲动。

年轻的嫔妃们小心翼翼的摆出自己最优美的神态,期待皇帝的青睐。

有儿女的好处这时便显了出来,不愁话题。

皇贵妃主动将话头转向大公主的经书,皇帝翻看了几页,也赞赏的看着大公主。

大公主微微垂头,面上带着些羞涩的笑意,“只要皇贵额娘身体康健,儿臣就算再写一百本也是甘愿的。”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令人动容,惹得龙心大悦,皇帝大手一挥,“梁九功,把江南新进的软烟罗和妆花缎分两匹给大公主,另外朕记得那个三色彤手镯色彩巧丽,也赏给大公主,她年纪轻正适合带些亮色的首饰。”

大公主连忙谢恩,众人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

端静却略带伤感的看着她的身影,虽然和这个姐姐说不上亲密无间,但也说不上陌生。

大公主比端静大四岁,她们一同长大,但成长的烦恼也随之而来。

大公主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按时间来算明年她就要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班第,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好在这是一桩很好的婚事,班第也颇受康熙看重。

端静想着微微勾唇,与她不同,大公主的额驸,皇帝是认真思量过的。

作为他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他很慎重的对额驸的人选进行了考察。

大公主会很幸福,这样也好,幸福就好。

见大公主得了皇帝赏赐,荣妃也不示弱,连连暗示二公主上前送礼。

二公主,之后的固伦荣宪公主,她是荣妃所生。

按规矩,本来只有皇后的女儿才能被封为固伦公主,其余嫔妃所出只能被封为和硕公主。

而二公主,确是唯一一个被康熙皇帝亲封为固伦公主的女儿,理由是康熙四十七年皇帝生病,二公主侍奉细心有加。

由此可见一斑。

对于这个女儿,皇帝还亲自给她起了小名,唤作蓝琪儿。

这种荣宠是端静从未体会过的,但她也习惯了不曾拥有。

二公主活泼开朗,娇俏地上前行礼,送上了自己亲自晒花瓣制成的香囊。

香味清雅扑鼻,香囊制成蝴蝶形状,既不流于俗套,又可见巧思。

皇贵妃真诚的称赞了几声,就让宫女拿去悬于室内,似乎喜爱非常。

只有端静看见皇贵妃悄悄用帕子拭了拭指尖,她应该不大喜欢浓郁的花香,端静想。

皇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眼带笑意,拿起扇子轻轻敲了敲二公主的脑袋,“就你鬼点子多。”

二公主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吃痛的模样,撒娇的晃着皇帝的衣袖,“皇阿玛,您怎幺忍心下这幺狠的手,女儿的脑袋要是被您打坏了,您可就再也见不到这幺可爱又聪慧的蓝琪儿了。”

皇帝睨了她一眼,看似愠怒,实则眼含笑意,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颇得他喜爱,从二公主与他相处时的自然也可看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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