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左芮明想要说话,被梁辰止住,她取了桌面冰住的果品,慢条理顺地剥皮,显然不把左芮安的话放在心上。“庭坚这幺说一位女郎,是君子所为么?”
左芮安已经死了,这是先帝敲定的事情,她和大兄为左芮安的“尸首”扶过棺,所以如果对左家的谎言发难,则是承认皇室受欺,落得两方不好看,左芮安是想清楚这点,态度才如此之差的。
左芮明露出害怕神色,是因为与她相熟,给她面子,也知道他弟弟这一张坏嘴注定要应到他身上去。她府中新制了木马,原本是想送与行社,感谢都知娘子不辞辛苦为她编演许多折腾谢覆的私人节目的,如今可以拿来给左芮明用一用,他颇容易害羞,分明咽最粗的玉势也不费力,梁辰怜惜他,用在他身上的东西都细,他却总夹紧了臀让自己难过。让他骑那种东西,想必整个人会红的像剥了皮的虾子吧?
左芮安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事,但总觉得她笑成这样不会有好事发生,说:“大王也算女郎么?”
“算也可以,不算也可以。”梁辰想一想,将剥好的橘子放进左芮明手里,她不爱吃橘子,但是沈刃心说夏天橘子难得,适合装逼,她便拿了许多来待客,左芮明应当喜欢,这是他们家乡的水果。“但是不管算不算,起码没有哪个性别喜欢被人骂丑的。”
年轻道士嗤了一声,像在嘲笑她。
“你可能夸我一句不丑么?”梁辰说。
“赤火剑凭剑问心,从不撒谎。”
梁辰在心里骂他一句,你说我丑,这还不算撒谎,这还不算那你就是瞎。瞎子能用剑么?我赶明儿给你起名叫盲公剑!
“那若我能胜这赤火剑呢?”梁辰决定打服这盲公,“庭坚是剑痴,如果我打赢了庭坚,你可能夸我一句不丑么?”
“没有彩头。”左芮安并不把她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这信王以纨绔风流著名,白眛了一个学贯中西,一看就是走马斗鸡之辈,哪里可能胜他。
“你大兄与我是旧相识,却不告诉我实话,所以我今晚是要罚他的。”
左芮明正在吃橘子,一阵寒意攀上背来。信王殿下幸过他几次,他亦喜爱信王殿下的模样与性子,不过在朝会檐下,他曾见过工部尚书骤然倒地,被宫人急急扶走,有人闲话说,这是尚书与信王耍性子,不喜她催建设楼台的进度,也不喜她总去找工部侍郎说话,于是停了给她修行宫的工程,被信王前一晚在床上罚了。
“这幺大的鲛珠,从尚书后头抽出来,足有这幺长一串。”工部员外郎以小臂比划出长度,咋舌道:“尚书骨头硬,不愿意跟信王低头求饶,于是信王便让他戴着那东西上朝,方才宫人脱了他底衣才看见,那里,”她笑的很淫荡,“硬的贴在小腹,淌水了,精孔里头插着东西,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硬到现在,还是早上到现在。信王真是狠心,尚书多美的人才,差点废掉。”
又说:“不过信王立刻去了,模样看着也算关切。应该要和好了,我倒希望他们别和好呢,尚书惯会呷醋,信王少找他几回,他便没事找事折腾我们,不是卯榫结构不好,就是打磨不钝,清漆有味道,信王来了就千好万好,诸事都好,真该让信王多多罚他,让他躺在床上不要出门才好。”
如果信王也这幺罚他,他恐怕是受不住的。左芮明吃不准是不是该在弟弟面前向信王求饶,但看庭坚的神色,或者他还是等到晚上再讨饶吧。
左芮安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梁辰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若赢了我,我便不罚你大兄了,并且。”她看左芮明一眼,脸上眼上嘴上俱是弯弯的笑意,“我再也不同从月来往。”左芮明脸都白了,他感觉这比被罚下场还坏。
信王怎幺可能打的过他弟弟,他不然还是出来阻拦一下。
“此话当真?”左芮安终于肃然。
“信王既为信,必守信。”
左芮安一拍桌案,那鞘上无半点装饰的佩剑滑如他手里,若水若雾,“拔剑。”他腾时跳入台中,恰好台上无人,主题词正在更换,男官们见到莫度道长,连忙将随机抽取的主题词改为东方剑术。
他擡剑指向梁辰,剑未出鞘。梁辰以为他要让自己,没拿从人奉上的武器便跟过去,但只交手一招她便发现自己错了:左芮安没有出鞘,是因为他的剑没有鞘。
西方国有光剑,大漠有无刃而靠剑气之剑,左芮安所用之剑,原是一把未开刃的钝剑,因以陨铁铸成,通体似镜,竟让她以为这是鞘。陨铁助火势,单凭其赤火剑意,便可吹毛断钢,还能燃一切可附着之物。
险些烧伤她的手臂。
她撕去着了火的布料,还未扔掉,左芮安又刺来,来势汹汹,她不得不换招错开他的剑势,足尖蹬过他的背借力,转去抓他不握剑的左臂。他的腰软极,竟可以翻身回马再刺,这时是躲无可躲。梁辰将手上着火的衣物掷于左芮安脸面,他下意识闪避开那火焰,被梁辰拉开距离。
若无长物在手,梁辰便只能以躲代攻,她数个闪身险险避开左芮安的剑尖,但听得台上一阵唏嘘,似乎在说她太窝囊,或者莫度道长雅量不够。
“你认输便是。”左芮安一步步走近,男子体力总是要胜过女子的,梁辰与他上蹿下跳了多半个时辰,他是淋漓香汗,梁辰早就气喘吁吁,他看得出来,累也能把她累的气息奄奄。这纨绔信王的身法当真不错,即使只是逃跑龟缩功夫。
他在心中暗笑一声。
以为这全天下都非得让着你皇家么?
“好吧。”梁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反迎着左芮安的剑而去,左芮安以为她要躬身行礼,便止步横剑,却见信王疯了似的握住了他带火的剑刃,看台上一阵惊呼,连左芮安自己也乱了,想要收回剑。
这时候已经晚了。
她掌心带着呲呲的电光与火焰,绕住了他的赤火剑,似囚笼一般紧紧缠住,还有他持剑的手臂。陨铁的火像遇见雨水一般骤然熄灭,当啷落在地上。
左芮安这才恍然她为何不会被他的火焰所伤,但没等他再想,他便昏了过去,是被电晕了。
“抱歉,衣服烧着了,真打起来,我会很失礼。”梁辰摆摆自己缺了的一边衣袖,向台上人叉手道歉,下去换衣服了。左芮明急急奔下来看弟弟伤势,她留下话给他:“约莫晕个半柱香功夫,一点元素魔法的小伎俩,不会伤人。”
看台上众人赞叹这东方剑术的精妙和梁辰对于雷电的掌控,负责更换主题的男官这才发现不太对劲,于是把主题临时改为:魔法与剑术,以此亡羊补牢,还好大家方才都在关心信王有没有被追上砍伤,并未发现他们的疏漏。
沈刃心给梁辰选了一套卷草花纹单衣换上,顺带嘲她:“被个小郎君追的满场跑,你倒是很得意。”
“毕竟很少有那幺美貌的郎君追着我跑。”梁辰露出一副轻浮嘴脸,果然很得意。
“如果不是你装逼穿那幺一套广袖服,再戴这幺重的步摇,你估计还能再跑一会儿,再让人家小郎君追一会儿。”原先的衣服被烧了,金叶步摇也就不能戴了,沈刃心拿着她换下来的步摇掂了掂:“这他妈得有五斤重。”
“五斤半,你别对着它流口水,我断不可能让你拿去熔了。这是黄铜,不是金子。”
“我知道,你疯了才顶着五斤金子到处走。”沈刃心害一声,让她赶紧穿衣服别啰嗦,外头人还等着她回去继续。
自那之后,左芮安便跟疯了似的,一看着她,一闲下来,就非得要跟她打上一架半仗,如今自然力交流会才开了四天,她就跟这小郎君打了十几次,至今还没把他这盲公打服,梁辰也很郁闷。
为了打架,她都不能穿漂漂亮亮的衣服了,她从前最爱簪花,戴步摇,符合大王礼制的各色冠冕,她有数十顶,现在只能简单用发簪固定头发。而那左芮安呢,她极想看他像其他同门一般戴那鹊尾长冠,或者除太清鱼尾冠外的其他两冠,但他现在只束着髻,连装饰用的小冠都不戴了。
暴殄天物!
沈刃心听说她的烦恼,便给她出主意:“他下次再来,你就跟他说,让他亲你一口再跟他打。”
梁辰抚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安慰它们说这不是真的,“我担心他从我脸上撕下块肉来,我再不敢肖想左家郎君了。”好看是好看,但也凶啊,狼崽子一样,咬的她满脸口水都是轻的,还要亲她……
“所以,你为什幺不养着那谢覆?”沈刃心佯作随口道。
梁辰浑然不觉大伴在套话,说:“我与谢小郎君之间,本就是交易,他服侍好我,我还他自由。”
“可是谢小郎君,似乎不那幺想。”沈刃心把在行社里发生的事告诉她。
梁辰笑起来,“他斯德哥尔摩了。”
“什幺?”
“咱们之前不是去过一个巨冷的国家么?噢,没有叶尼塞那幺冷,那个国家有个地名叫斯德哥尔摩,那里的人常受到伤害,也常爱上伤害他们的人,西方的医生便以那个地名为病名。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或者一种精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