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房出来,宋凌舟若有所思:“这位斜竺姑娘和蔡府其他人不太一样。”
周画屏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之前一路问来,蔡府各个奴仆对蔡岳之死都是讳莫如深,唯有丫鬟斜竺坦然告知。
诚然,作为案发现场第一发现人,斜竺所知比其他人要多得多,而她与他们不同的地方不仅于此——她有意透露出蔡岳行迹卑劣的事实,甚至表现出对于嫌犯丁扬宇的同情。
斜竺态度鲜然,有助于他们更好地了解蔡岳生前为人作为,只可惜对他们查清案件没有帮助。
询问完知情的蔡府奴仆,周画屏和宋凌舟有些踌躇,正当他们考虑是否要在蔡府再多留一会儿,管家去而复返,说是时候不早,蔡氏夫妇想请他们二人过去厅堂用顿便饭。
刚才还伤心得起不来床,突然病好了?
最初管家来报,周画屏就不太相信,现下只余下疑心,虽然没见过蔡三贵和蔡夫人,但她对他们心里的算盘一清二楚。这两人不满自己和宋凌舟先去了丁府,想来个下马威,又担心过于怠慢会使他们偏袒他人,故而又遣管家回来找补。
周画屏移开目光,一副不打算领情的样子:“我早上用膳用的晚,现在还不觉得饿,就不劳烦蔡老爷和蔡夫人招待了。”
“这...”
宋凌舟不忍让管家为难,再来身为受理此次凶案的官员,他也有义务慰问受害者的亲眷。
宋凌舟对管家说:“本官正好也有心想去蔡老爷和蔡夫人,麻烦您给带个路。”
宋凌舟被管家领走,没有人陪在身边,又无所事事,周画屏迈着闲步在蔡府府邸中游逛起来。
去过丁府再到蔡府,便觉得丁府有些不够看了,在蔡府逛了有一会儿,走过了好几个院子还没将整个蔡府看完。处处是玉石为料的假山假石,雕梁画栋随处可见,撇去萧条冷瑟的氛围,蔡府委实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居所。
蔡府的华美落在眼中,周画屏的眸子仍是冷冷清清。
只是不知这满片的富丽堂皇下,藏着多少不被人了解的肮脏龌龊。
周画屏欲擡步向前,忽然听闻树丛那边响起一阵歌声,在这座因死亡而沉寂下的宅院里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循声找去,望见长廊,廊檐下立着一男子,背身向外,未束起的长发铺散下来,垂落至腰间,如一匹墨黑绸缎。
“…不料想你贪图富贵良心坏,忘父母抛妻儿你禽兽胸怀,到如今居高官你品德败坏,负心的人哪~你不仁不义不孝不才~”声音又细又柔却不软糯,清亮如黄莺婉转,让人不禁驻足聆听。
一段词曲唱罢,男子站步回身,只见绿树掩映下惊现一抹红色,好似枝上花朵化成了精,周画屏却知那并不是妖精,透过缝隙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样貌,而她是见过他的。
昨晚自己在巷口遇见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红衣男子。
周画屏正觉诧异,那男子也发现了她,他走近后略一颔首:“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
“噢,我忘了我还没自我介绍过呢,”男子说,“在下名叫溪川,是雨梨园一员,在里面唱旦角。”
周画屏面露疑惑。
她初来卫州,对卫州知之甚少,更不曾听过其中某个戏班子的名号,不过这雨梨园与卫州无甚关系,本是边陲乡里一个小戏班子,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一路东行在各地搭台唱戏,当下正好来到了卫州。
溪川和雨梨园众人无处落角,在街边唱曲卖艺,一日被路过的蔡三贵听见,蔡三贵是个戏迷子,心里的戏瘾因溪川的唱腔勾起一发不可收拾,荷包里有的钱,索性将雨梨园搬进家中为自己表演。
一个再小的戏班子也有至少十人,供那幺多张口可要不少花销,听完溪川道出他身在蔡府的原因,周画屏为蔡三贵的挥霍暗暗咋舌,但想到溪川美妙的嗓音,随即又释怀了。
那口清亮动听的嗓子,任谁听了能不被迷住呢?
悠悠一声叹息从溪川口中飘出:“蔡老爷出手大方,不仅从布庄拨了许多布料给我们做戏服,还打算在院里专建一座戏台供我们练习,可惜原来定下的戏排好了,现在蔡老爷却不想听了。”
戏曲是闲暇时的消遣,独生子身故,蔡老爷伤心愤怒,哪里还有心情玩乐。
别人主动自报家门,周画屏也说出了自己到蔡府的来意:“早点抓住真凶,蔡老爷也能快些从失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只是我刚问了一圈还是没有收获,唯一愿意开口的丫鬟并没多知道什幺。”
“丫鬟?她可是叫斜竺?”
周画屏随口一提,没想到溪川竟直接猜出她说的人是斜竺,不禁心生好奇:“你和她很熟?”
溪川摇头:“不熟,只是认识,在蔡少爷身边见过几次。”似乎想到什幺,他蹙起眉头,“我要是蔡少爷,才不会留她在身边,有些花美丽但可是带刺的。”
听他意有所指,周画屏问:“什幺意思?”
溪川轻轻一瞥,然后低下头去,声音似雾气般缥缈:“斜竺姑娘原来有个姐姐也在蔡府里做工,后来被蔡少爷失手打死了。”
周画屏双眼陡然睁大。
短短两句话,却能够将很多事情解释通。
斜竺一身素衣,是在服丧,但不是为蔡岳,她烧纸钱哭红眼睛都是为了死去的姐姐;在受害者和嫌疑人之中偏向后者,不是因为她不念主仆情意,而是此前蔡岳结下的仇怨击碎了她的怜悯之心。
这些私事让周画屏得以理解斜竺的心理,同时也让她意识到斜竺也是具有作案动机的人之一,不过现在她更怀疑的不是斜竺,而是溪川。
他受了蔡府恩惠,不像其他人闭口不言,反倒把不利于蔡岳名声的私事暴露出来,委实奇怪。
周画屏凝眸去看:“你为什幺要告诉我这些?”
溪川无比自然地答道:“因为姑娘你想知道啊。”
他笑意微微,弯目勾起,眸光闪动,好似盛了一汪春水,荡漾着和暖,眼下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显出殷红颜色,为其更添风流情态。
真是张迷惑众生的脸。
周画屏看在眼里,心里冒出另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你怎幺知道我是女儿身?”
发冠、衣衫、折扇、鞋履,从头到脚都是按照男子习惯着装,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还特地改了妆容,她自认毫无破绽,可溪川是怎幺看出来的,而且只用了一眼。
溪川将头发别到耳后,手指抚上耳垂:“除去我们这个行当里的人,其余男子应该不会打耳洞,有耳洞的男子不多见,兼之美貌的更不多见,所以我断定姑娘是穿男装的女儿身。”
解释中夹杂一句貌似无意的夸赞,周画屏闻言失笑:“你声音动人,说话也好听。”
两人说话间,宋凌舟已经见过蔡三贵及其夫人与他们用完饭,再留在蔡府也无益,从厅堂出来后向下人打听周画屏踪迹,打算找到她后一起离开。
绕过后花园,走进长廊,又行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了人。
望见周画屏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说话,宋凌舟蹙眉,但又不好将不悦直接挂在脸上,只好出声提醒:“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在蔡府中闲逛许久,周画屏早就想走了,等到宋凌舟找到面前立即应和,与他一起离开蔡府。
来时乘的马车停在蔡府门前,两人踏上马车往住处去。
车帘放下,宋凌舟脸上端正的神情立刻卸了下来,虽然他没说出口,但不难看出他身心疲惫。
问起来,果然是与蔡氏夫妇的那顿饭有问题,蔡府招待的饭菜皆是上品,但宋凌舟没吃上几口,只顾着蔡三贵和蔡夫人。
一个吹胡子瞪眼痛骂凶手心狠,一个拿帕子眼泪悲泣儿子命苦,变相逼着他赶快定丁扬宇为凶犯并严惩,应付这对夫妇对宋凌舟简直是折磨。
光是想象就觉得无法忍受,周画屏拍了拍宋凌舟的肩,表示深深的同情。
靠在车壁上闭目歇了片刻,宋凌舟突然睁眼看向周画屏:“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红衣男人是谁?”
周画屏说明了溪川的来历。
宋凌舟说:“你以后再遇到这个人尽可能离远点,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宋凌舟从未干预过她的交际,这次忽然听他劝诫,还是在几乎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周画屏好奇心大涨。
“哪里不对劲?”她问。
宋凌舟欲言又止,动了动嘴唇,只是道:“说不上来。”
其实他不是说不上来,而是说不出口。
不得不承认,其中有嫉妒心在作祟,看见周画屏和溪川在廊下相谈甚欢,他本能地希望溪川再也不要出现在周画屏面前。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确实觉得溪川不对劲。
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溪川在挂满白绸的蔡府中穿一袭红衣,行事如此出格,在人前展现的模样却极为柔顺,让人不得不心生提防。
但这些只是个人感觉,没有依据,所以他选择不说。
宋凌舟强调说:“总之,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我也没想和他走近。”
说不定人家也没有要和她交好的意思,只是凑巧碰到闲聊几句,离开了蔡府,就没有那幺巧合的事了。周画屏心道。
午后的太阳高悬于空中,散发出耀眼的阳光,不过这充盈在世间的温暖没能持续多久。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一缕缕光线逐渐消散,夜幕降临,唯有金顶红门的皇宫没有黯淡下来。
周江涵按例进宫陪谢皇后用晚膳,两人相邻而坐,在宫女布菜时,谢皇后趁机问了一句:“听说那位宋家大公子还在你府上住着?”
周江涵含糊地“嗯”了一声。
谢皇后继续道:“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老这样待在一起不太合适吧?”
闻言,周江涵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她手中的筷子重新回到筷枕上:“母后,你想说什幺?”
“我的意思是,如果宋大公子真心喜欢你、你也觉得他合心意,不妨以后你们互相作个伴。”
周江涵低头不语。
她和宋泽成确实相处不错,有他在身边,原本苦闷似乎没有再找来,但要不要让他一直出现在自己以后的生活中,实话说并没有想好。
想到他们两人最初相遇背后的各种心思,心中对这份感情的信心就削去几分。
半晌过去,周江涵擡起头,挑起另一个话题以转移谢皇后的注意力:“都到晚膳时间了,怎幺还没见到三皇妹?”
谢皇后:“她去乐坊学琴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周江涵回来了。
她怀里抱着和她一般大的月琴,却还能迈开脚步,看来这段时间她常往乐坊跑。
周玉岚直奔谢皇后而去:“母后娘娘,我回来了!”
稚嫩的童声为垂云宫添了几分生气,沉寂的空气流动起来,见到周玉岚,谢皇后脸上不自觉浮起和善的笑容。
“今天回来得有些晚,是不是又新学了一支曲子?”
“嗯!母后想听吗?”周玉岚兴奋点头,说着手就按在弦上了。
“当然想听,不过不是现在,夜里你再为母后演奏吧。”谢皇后在周玉岚屁股上轻拍一下,“现在你先去换身衣裳然后过来用膳。”
周玉岚乖乖应下,将月琴交给宫女翠重,翠重一手抱琴一手牵着周玉岚往内殿走。
等周玉岚走远,周江涵嘴往旁边撇去,语气含着不满:“怡妃出事,宫里有的是妃子想养她的孩子,母后你何必接她过来,还对她那幺好。”
谢皇后对着周玉岚的慈祥面孔召唤出周江涵的童年记忆,在她的记忆中,谢皇后对周画屏也是这样好,很多时候甚至比她都好。
她不接受,也不理解,有人对别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好。
周画屏也就算了,毕竟那是谢皇后抚育的第一个孩子,但周玉岚又是怎幺回事,那可是情敌的女儿。
显然,谢皇后不是如此想的。
“是你皇姐拜托我照顾她的,本来我没想答应,但是当我看到玉岚...”谢皇后停顿了下,“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屏儿。”
小心翼翼的,说话声音轻若蚊吟,不敢擡头看人,让人见了便心生怜爱。
十多年的周画屏,如今的周玉岚,皆是如此。
但两人又不尽相同,周玉岚战战兢兢,但性子中天真烂漫的那一面依然存在,不像周画屏从前初到垂云宫,双眼灰暗没有光泽。
想要留住眼中亮光,这是谢皇后收留周玉岚的原因。
这些,谢皇后没有说出口,任周江涵在旁面露疑惑,淡淡接上其他话:“再者说,如今你们都大了,宫里只剩我一人,有玉岚陪在身边,我也不至于太寂寞。”
周江涵瞧了谢皇后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母后,最近这段日子皇兄有没有来看过你啊?”
“自年初以后就没来过。”
周允恪这次犯的错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揭过的,为了不再触怒龙颜,他不好在宫中走动,自然无法像以前一样常来看望谢皇后。
谢皇后无奈叹口气:“他传派人传信说得空就过来,可到现在也没见到影子。”
两人正说着,有宫娥进殿来报,说靖王周允恪求见。
过了好长一段日子终于等到与周允恪相见,谢皇后和周江涵都很高兴,而高兴之余不免有一丝担忧。
谢皇后携着周允恪的手来到桌前坐下:“你怎幺进宫来了?有没有请示过你父皇?他可许了?”
“没有。”
“什幺!你不怕你父皇再生气吗?”
谢皇后着急,周允恪却浑不在意:“再过不久,父皇再生我的气,也没法拿我怎幺办。”
这话说得莫名所以,但又不像没有根据,谢皇后的心咯噔一下,正欲细问,被换好衣服回来的周玉岚给打断了。
周玉岚高高兴兴来到谢皇后身边,向周允恪行礼问安后准备落座,她刚沾上座椅还没完全坐下,旁边突然传来响亮的一声“啪”。
周允恪撂下筷子,冷冷看过来:“怎幺,她也要和我们一起用饭?”
其余人的无声默认并没有止住周允恪的冷脸,他别过脸不再看周玉岚,但口里嘲讽的话没有停下:“贱婢的女儿也配和本殿下同桌?”
谢皇后连忙捂住周玉岚的耳朵,朝周允恪怒喝出声:“你胡说些什幺!还不给本宫住嘴!”
周江涵蹙眉:“皇兄,你这不太合适吧?”
周江涵也觉得周允恪过分了,纵然她再不喜怡妃,也不会说话如此难听,更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刻意羞辱。
周允恪冷哼一声:“难得我有说错?”
见他没有收敛,谢皇后令让周江涵先带周玉岚到殿外去玩会儿,再令宫人撤掉饭菜,只留下周允恪在殿中。
人一走开,谢皇后就张口训斥:“你怎幺回事?玉岚虽不是我所出但也是你妹妹,你怎幺能这样说她和她的母亲?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周允恪不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怡妃怀着的孩子如果出生将会成为我最大的威胁,难道这样还要让我宽容对待他们吗?”
谢皇后的心又咯噔一下,不对的感觉加深,她紧锁眉头,目光凝在周允恪面上,脑中回响起他方才说的话,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其中与最近事件的隐秘联系。
谢皇后问:“怡妃受丁罗牵连被禁足在宫中,不会是你在背后做手脚了吧?”
谢皇后敏锐为周允恪眼中带来一丝讶异,既然已经被察觉,周允恪索性承认。
“确实与我有关,但严格来说怪不到我头上,底下有个供织料的商人到处拖关系想为他死去的儿子报仇,仇家是曾经中书舍人丁罗。我凑巧听说,然后想起怡妃和丁罗的关系...”见谢皇后脸色难看下来,周允恪企图轻轻带过,“我也没做什幺,只是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而已。”
谢皇后手撑额头:“你再看不惯怡妃也不该往她身上泼脏水。”她虽生气但语气还算缓和,“别人没做过的事,你捏造得再想真的也没有。那个检举怡妃的宫女是你安排的吧?再拷问下去,估计她就会松口,你大费周章只是让怡妃被关几日,值得吗?”
“值得吗?如果只是被关几日,当然不值得。”
周允恪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眼睛下移,盯着把玩在手中的杯子,垂下的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睛,并在他脸上投下两道黑影,使他本就不明朗的笑容看起来更为阴森。
这还是她亲手带大的儿子吗?
谢皇后突然感到很陌生。
更陌生的还在后面,接着,周允恪说出了她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的话语。
周允恪轻而易举说:“母后掌管六宫,没有人比你对后宫更清楚,不如你寻个机会替儿子除去那个威胁?”
除了自己,其他人的人性命于他,似乎无关紧要,凡是阻碍到他的人都得除掉。
世上这样的人不少,谢皇后也见识过,但她万万没想到周允恪竟也变成这般模样。
在她心目中,她的儿子虽然心性不定还多几分不必要的傲气,但绝不会是会轻松将取人性命这种事挂在嘴边的人。
谢皇后目光怔怔,半晌后,只憋出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
“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周允恪起身向殿外走去。
不知是谢皇后的拒绝导致两人不欢而散,还是他原本进宫就抱着这个目的,目的不成故而离开。
谢皇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听周允恪在跨出殿门前给她留下一句话:“外公说得没错,我指望不上你,母后你不够狠心,而就连善良也不纯粹。别嫌我手段阴狠,若是当初你能防住她们,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模样。”
周允恪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跟紧箍咒似的,落在谢皇后头上,使她头痛欲裂。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但她又有什幺办法,有些事她不愿做却不得不做,她只能尽可能将伤害降到最低、保全最多人,这难道不对吗?
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带着谢皇后的身子往下沉,她滑倒在地,看着地砖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目光一点一点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