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结束后,阮裴玉被闲不住的方静拉到走廊聊天,还没说几句,迎面走来两个男生。
其中一个顶着一头显眼的淡金色短发,也得亏他皮肤够白,才能压得住这颜色。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眼睛跟没睡醒似的半眯着。另一个倒是正常许多,脸上挂着一副银框眼镜,长相清隽雅致,气质温和,标准的优生模板。
前者见了她,眼睛勉强睁开,语气懒洋洋道:“哟,这不是我们年级第一吗?”
语落将手搭在旁边男生的肩上,悄悄拱火道:“徐闻远你怎幺老给她放水啊,是不是她私底下贿赂你呢?这亏心钱咱可不能拿,助长歪风邪气。”
徐闻远听了也不气,笑道:“你泼脏水的功夫又强了不少。”
阮裴玉也学着他的语气:“哟,这不是我们年级吊车尾吗?”视线上移看了眼他的头发,当真是瞩目极了,“这就是你昨天逃课的成果,教导主任没被你气死?”
程虽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瞧着十分无所谓:“他气他的,我又不会染回去。”
阮裴玉点点头,嘲笑道:“这幺有骨气,等主任找你爸告完状,别躲来我家。”
程虽马上软了语气:“我们这关系,到时候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嗤笑一声转过头向走廊外看去,无意中竟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的步伐微快,目不斜视地穿过这片区域,像是周遭没半分值得他在意的事情。
说熟悉也不尽然,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几面,但奇怪的是,她却能一眼认出。
方静察觉到她突然顿住的身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惊讶道:“张淮舟?”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阮裴玉才回头问道:“你认识?”
方静像是听到了什幺奇怪的问题,语气夸张道:“很难不认识吧!他还没入学的时候,学校贴吧就为他筑起高楼,校草头衔几乎没什幺争议就落到他头上了。而且他入学那天,高一到高三的女生全堵到班级门口,楼道里被挤得水泄不通,就为了看他一眼。不过他后来去读艺术班了,他们的教学楼是单独一栋,不让随便进,那股狂潮才歇下来。我看贴吧当时的资料,他比我们还小两岁呢。”
阮裴玉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她对不感兴趣的事向来感知度极低,于是挑眉问道:“你怎幺知道的这幺清楚?”
方静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嘿嘿,我当时就是其中之一呢。那时候我喊你一起去,你头都没擡就拒绝我了!”
程虽方才也看到了那人的相貌,撇了撇嘴道:“有那幺好看吗?感觉挺一般的,还没我和徐闻远帅。”
方静犹如受到侮辱般叫道:“徐闻远还能同人比较下,你就算了吧,比不上人家三分之一!”
其实她这话说的也是玩笑成分居多,看不惯程虽的嚣张气焰,稍稍贬低一下。
众所周知围绕他俩的爱慕就没断过,大概是因为徐闻远向来斯文有礼,即便是当面递情书,也会道谢后再婉拒,不会让对方难堪。许多想同他搭话的人都会选择这种方式,据说有位学姐曾创下的200封情书记录至今未破。
程虽不止一次调侃,徐闻远养活了学校书店。
程虽的拒绝方式就粗暴许多,情书礼物一概不收,抽屉不知塞满了多少次,最后全进了垃圾桶。那些追求者也不气馁,反而更加狂热,实在令阮裴玉无法理解。
“方静,你的审美出了问题,我不怪你。”程虽收敛了脸上的漫不经心,颇为认真地说道。
方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谢谢你哦。”
阮裴玉没有理会他俩的拌嘴,心思全沉在刚刚路过的张淮舟身上。明明之前完全不知晓这个人的存在,但自从游泳馆见过后,她好像转个身都能碰上他似的,再加上那个梦,让她对他总有股微妙的情愫。
徐闻远静静地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日光轻柔地吻上她细腻的侧脸,光感将原本就白的皮肤衬得更加通透,莹润得如同上好的翡玉。秀丽的眉毛下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猫一样的眼睛,尤其是斜眼看人的时候,隐隐散出几丝风情。即便他读过那幺多书,也无法用确切的字眼形容出她的美。
在还没认识她之前,便从不同的人口中多次听过她的名字,一路顶着光环长大,无论是家境学识样貌都无可挑剔,好像造物主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
他心里想,若是让他来,大概还会再偏心一点,想把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拱手送到她眼前,只求她半分回顾。
上课铃蓦地响起,目送阮裴玉和方静离开后,程虽扭头看向一旁的徐闻远,叹了口气问道:“你还打算藏到什幺时候?”
“有这幺明显吗?”徐闻远推了推眼镜,捏着鼻梁无奈道。
“全身上下处处是漏洞。”程虽评价道。
“我没什幺把握……”他顿了顿,脑中回想着她方才的片刻失神,又开口道:“我不想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
徐闻远在他眼中,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没什幺能难倒他的样子,很少能在他身上见到如此没底气且彷徨的时候。
“我是搞不懂你们,还好我没喜欢的人,一身轻松。”他颇为庆幸道。
“以后你遇上就懂了,到时候别来找我哭。”徐闻远戏谑道。
“你可别咒我。”程虽抓了抓头发,一想到之后自己可能会是这种情态,就受不了似的笑骂道。
正在教室上课的阮裴玉,听着老师在讲台上孜孜不倦的输出,思绪却放空不知到何地,手下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着什幺,直到一声“阮裴玉”才将她唤醒过来。
老师点了点黑板上的那道题,提问道:“这题的答案选什幺?”
她快速瞟了眼题干,脑子动的极快,毫不犹豫地报出正确答案。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手大力地拍向讲台桌面,将底下某些昏昏欲睡的学生震醒,警告道:“看看人家上课听的多认真,再被我发现有人在底下搞小动作,就给我到门外站着去醒醒神。”
阮裴玉略微有些心虚地坐下,面上却没其他表情,直到她发现刚才无意中在草稿纸上写的东西,整个人如雷击般怔忡住了。
空白的纸上整整齐齐地写了三个字。
张淮舟。
她用笔将其涂画的看不见才罢休,好像这样便能当作什幺事都没发生过。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晚自习刚下方静就过来邀请道:“你有空吗?我好想去喝屋禾家的招牌奶茶,这幺长时间没去,我都快馋死了!”
“可以啊。”阮裴玉将东西收拾好后起身道:“快到关门时间了,让司机送我们过去。”
“好耶!”方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欢欢喜喜地跟着她走了。
因为路上堵车,赶到那家饮品店的时候,店家还剩几分钟打烊。
方静马不停蹄地冲了进去,对着柜台里的人快速道:“两杯招牌奶茶,少糖去冰谢谢!”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擡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不接新单。”
方静祈求道:“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我们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求求你了!”
阮裴玉刚进门便见到对方一脸为难的表情,拍了拍方静的肩膀劝道:“既然如此就算了,下回我们来早点。”
方静满脸失落,刚打算跟阮裴玉一起离开,一道非常好听的声音响起:“我来给她们做吧。”
只见那人将刚脱下的工作服穿上,手上开始忙活起来。
阮裴玉和方静顺着声音同时看去,是一个绝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的人。
阮裴玉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竟然是他。
方静欣喜道:“谢谢你了同学!”
大概是得偿所愿后的开心,方静拉着阮裴玉不停絮叨,她一边应着,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即使已经做的相当隐晦,却还是被方静发觉,她悄悄靠到她的耳边揶揄道:“是不是很好看啊?”
阮裴玉见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道:“的确好看。”
方静嘿嘿笑了两声,撺掇道:“赶紧找他要联系方式啊!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
“不用。”她的这番拒绝让方静误以为是想自己来的意思,便没再说什幺。
张淮舟认真地做着饮品,不一会儿便将它打包好放在取餐台上,眼神毫无波澜地从她们脸上滑过,低声道:“谢谢惠顾。”
方静付了钱后接过饮料,等了许久见她也没个下文,刚想开口说些什幺,阮裴玉揽住她的肩,二话不说把人带了出去。
到了屋外,方静恨铁不成钢地惋惜道:“多好的机会啊,干嘛不去呢!”
阮裴玉将吸管插进奶茶里,喝了一口,感受到浓浓醇香在嘴里炸开的满足,淡淡道:“没这个必要。”
从来都是她被人追捧,几时有落了人家的冷眼,还主动贴上去的时候。
即便是张淮舟,也没有这种例外。
不过这原本坚不可摧的坚持,在她又一次梦到他后,变得摇摇欲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