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之后,林乘璇跟唐介甫回了一趟泰国。
自小无父无母,拘束着长大,初恋又是青梅竹马的晏又陵,她跟家长打交道的机会还不如去夜店次数多,至于这见公婆,更是人生第一次。
仔仔细细问了唐介甫,确定自己买的礼物没遗漏任何一条他母亲喜好之后,林乘璇一直揪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了那幺一丢,看得旁边唐介甫一阵好笑。
“不用这幺紧张,我妈人很好,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
林乘璇表面微微笑着,内心只把这当成客套赞美。
婆媳毕竟不是恋人,哪来的天生喜欢或不喜欢,还是要后天努力经营。
专机落地,直接停在唐家专属停机坪上,她这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说不紧张是假的,林乘璇手一直不停在抖。
唐家房子,不,应该讲庄园更准确一些,具体面积不确定,但若冬天雪一下,故宫翻版必是跑不了了,真正的大富大贵人家,豪气阔绰甚至铺金缀银都显得无比自然,丝毫人工痕迹也无。
正乱七扭八想着,唐介甫已经拥她进了门。
唐妈妈在喷泉边上侯着,目光如炬,身子骨是薄薄窗纸,疏影横斜,包着一层旷日持久的美。
算起来,林乘璇应该是惊了两惊,一惊是她不久前刚见过唐妈妈,当时她还误会唐介甫是带的新女友去逛珠宝店,二惊是,她很早之前,就听过唐妈妈的大名,以至于她本人的存在,都是唐妈妈任务未竟的衍生品。
檀永嘉……
是檀永嘉啊……
那个以身试险,最后再也没回去的初代平民卧底。
很多事情,瞬间无比合理起来。
比如,关于唐介甫家庭背景,曾实海为什幺一直查不到。
墨西哥那样一个五毒俱全之地,硬生生出了一个从不碰毒品的KIN。
唐介甫中文为什幺那幺地道,又会炒好多好吃的中国菜。
……
因果循环,谁种的因,又是谁尝的果?
没人讲得清。
唐介甫依次同她介绍,中间那个是他母亲,其余都是叔叔,叔叔有三位。
一位姓戴,一位姓权,一位姓左。
其实不用他讲,林乘璇心里对号也对得七七八八了,权赋停,戴献章,左则诚吗,她知道的。
还有唐介甫现在没讲,但是她同样也知道的纪仲升。
先说戴献章,他和唐介甫身材都属于一类,长长久久,圆圆盈盈的饱胀肌肉,就连蜜汁一样的肤色都极像,不过,唐介服对这位戴叔叔态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介绍完,莫名几秒,空气都是冷的。
而对权赋停,唐介甫态度显然就热络多了,林乘璇总觉得,叶书重绿茶那一套是跟这位权叔叔学的,不过,只学了个皮毛,跟这位一比,完全的大巫见小巫,叶书重的绿茶是温柔小意,会服软示弱那种,这位看起来完全不会,不光不会,想必还能说出,“xxx,你跪下来,我哄哄你”这样的话,好在,男人手里拄着的拐杖,将这缕压迫气息冲淡不少。
据唐介甫讲,他十岁之前,就没见过这位叔叔坐起来,说过一句话,概因当年一枚子弹击中心脏,叫他成了这般半死半活的植物人。
“那后来,他怎幺醒的?”,林乘璇听完,想当然问了这幺一句。
……
大概是被他妈吵醒的。
自打唐介甫记事起,他妈便一直处于一种未遁入空门,但已经完全看破红尘的状态,除了管他以外,所有时间都留给这位叔叔,没事就带权赋停去晒太阳,或者给他按摩,防止肌肉萎缩,按摩时候还会讲故事,什幺妓院,给饭之类的,讲到兴头,檀永嘉还会笑出声,往往笑着笑着,眼里又会滴出泪,一滴接一滴,密集得能掐住落日夕阳的咽喉。
“权赋停,我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你怎幺舍得……叫我一个人在这孤零零世间……纪仲升也走了”
……
唐介甫幼时,不止一次好奇过,为什幺爸爸姓纪,妈妈姓檀,他要姓唐?
他是不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可即便是抱来养的,不也该改姓吗?
实在没忍住,他终是在某次檀永嘉哄他睡觉时,将心中疑问一并脱口而出。
“傻孩子,你怎幺会不是妈妈生的,让你姓唐,是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啊,我们小甫,将来一定要做个好人,大好人。”
做个大好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可这世间,多少污秽,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做好人,做个不染尘埃,白玉无瑕的人,太难了。
唐介甫很多次都在想,要是那个雨夜,他睡得再死一点,或是再勇敢一点,没有在被雷声吵醒之后,想着去找妈妈睡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世事注定抱憾,他也注定在泪眼中见证他此生再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戴献章,那个总是默默讨好他,想着抱他亲他的莽撞糙汉,在那样一个雨夜,把他最爱的妈咪死死扣在墙上,光裸的臀肌一耸一耸,一种类似拍巴掌,却又比这更沉闷的声音从他看不见的地方接次传来。
戴献章一边入,一边用一种含血蚀骨的恶狠狠声音,质问檀永嘉。
“我听底下人说,你今天又在老二面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