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梦听闻司马筠到来,匆匆赶来,“润竹,你怎幺来了?等久了吧?怪我怪我,这几日宫里忙疯了。”
徐元梦随意的招呼着司马筠,亲切的叫他的字,可见熟稔。
司马筠也不客气,“善长,你如实告诉我,关于三公主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徐元梦一脸为难,“润竹,这事你最好别掺和。如此不实言论,沸沸扬扬,闹得满京皆知。已经传到了宫里,皇上大发雷霆,现下京兆尹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正严加拷问呢。”
“是谁?”司马筠追问道。
“这倒是可以告诉你,反正估计明日你也就会听说了。”
徐元梦一脸嫌弃,“是李四儿。”
“啊?”
“就是隆科多那个妾室,从他岳父那里抢来的那个。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上值,听跟去捉拿李四儿和隆科多的侍卫们说。一见到他们,隆科多正室所出的那个儿子岳兴阿,就噗通跪倒在地,倒豆子一样的供述了隆科多和李四儿这些年收受贿赂,残害正室的罪行……”
“等等,残害正室?”司马筠惊道。
徐元梦叹了口气,“都说隆科多的夫人赫舍里福晋是病了,你道侍卫们是从哪里把她找出来的?”
“柴房!”不等司马筠追问,徐元梦就说出了答案。
“那赫舍里氏据说手脚俱折,眼睛瞎了一只,连耳朵眼里都在流血,瘦骨嶙峋,浑身是伤,气息奄奄,看着……看着仿若人彘!”徐元梦都不敢相信世间居然会有这样的事。
司马筠满眼震惊,“那李四儿居然残忍至此?!”
徐元梦也难以想象,接着道:“宫里那位娘娘心软,听了自己的传言倒没怎幺生气,但听了赫舍里氏的惨状后,气的连晚膳都没用。皇上雄心大略,对于这种臣子私事不说满不在乎吧,反正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倘若李四儿没有作死作到那位娘娘头上,估计他才懒得理会隆科多的私事呢。”
“我今儿下值的时候,听说那位娘娘气的抱着十五阿哥哭,皇帝围着哄了一下午。你且看着吧,这次隆科多和那个李四儿保准没有什幺好下场。”徐元梦摇头叹气。
司马筠却听出了些别的意思,“照你这样说,皇上对这位娘娘倒真真是一往情深……才进宫就得宠到可以影响皇上的决定,倒不像是皇上的风格,难不成……”
徐元梦连忙制止,“别别别,我可没说!”
司马筠却大概有了自己的计较,“流言传出了好几日,富察家咬死了那位娘娘是遗腹子,却一直拿不出什幺实在的证据。那位所谓的女道长也远在天边,照这样说,那位娘娘长成以前竟无人见过了?实在可疑……”
“而且,去岁这位娘娘新入宫时就有传言,说她长得像极了三公主,除了眉心有颗红痣……可这痣,天家手段,未尝没有法子添上……”
“哎哎……”徐元梦眼神闪躲,连忙制止司马筠的继续分析,“三公主已经薨了,人家亲生额娘布嫔都说了贵妃不是她的女儿,更别提宫里还有太后和一群娘娘呢,就你精明?”
司马筠目光如炬,“不是我精明,是我敢直言不讳。人人都畏惧皇上威严,生怕得罪了他,可我不怕。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更改!”
徐元梦急了,“哎呀!润竹!别这幺死脑筋行不行?!你既然看出端倪,便咽在心里,这事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你就别掺和了,行不行?!”
司马筠锐利的盯着徐元梦,“你也知道?!”
徐元梦一时结舌,结结巴巴的满是闪避,“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司马筠步步紧逼。
“哎呀,我不知道!”
“善长,史官当为董狐之笔,不偏不倚,秉笔直书!怎幺能隐而不言,瞒于后人,欺骗自己的良心呢?!”司马筠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徐元梦一时语塞。
“善长,你身为起居注官的初心呢?皇上犯此蔑视人伦,违背纲常的大错,你不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岂不是要酿成大错?!”
“如今民间已经议论纷纷,听说京兆尹已经捉拿了十数人要严惩不贷了,可百姓的嘴哪里是堵的住的呢?古来阻塞言路的皇帝,有哪个有好下场?!堵不如疏,这事根源还在皇帝!”
“白莲教虎视眈眈,难道你要看着大清再起动荡不成?!”司马筠为国为民,有理有据,说的徐元梦羞惭不已。
徐元梦沉默了半晌,深叹了一口气,擡头直视着司马筠道:“……是,宫里昭贵妃八成就是三公主。”
司马筠沉重的看着他,“善长是如何确信的?”
徐元梦叹气,“说不得确信,但皇帝身边聪灵一点的人大致都心照不宣了。可皇上说不是,那就不是。皇上为了三公主铺了这幺久的路,此次若不是李四儿有意煽动,根本闹不起风浪。皇上,绝不会允许流言这般传播下去!”
“润竹,我时常上值,陪伴皇上左右,皇上对三公主有多爱重,你根本无法想象。不要做出什幺不理智的事,走吧,我便不送了。”徐元梦叹气。
司马筠抱拳深深的给徐元梦行了一礼,“多谢善长,但筠有自己的准则,秉笔直书,效法太史公,是筠一生的追求,虽死不悔!筠,告辞。”
徐元梦目视着司马筠远去,目光里带着欣赏和敬意。
总有人,敢不顾一切,直言不讳,不摧眉折腰事权贵。
他向往,羡慕,却又不敢放弃现在的一切,身份和富贵。
……
一切如徐元梦所言,第二日,京中便热闹了起来。
京兆衙门门口贴出告示:
李四儿造谣惑众,中伤贵妃,污蔑皇室,混入宫闱。外加残害主母,虐待嫡子,娇纵跋扈,以隆科多名义多次收受贿赂,证据确凿。判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隆科多纵容妾室,妄自尊大,以国舅自居。残害正妻,纵容家人、勒索财物。包揽招摇,肆行无忌,负恩狂悖,无视国法家规。但思及佟家世代忠诚,佟国纲于乌兰布通之战为国效死,着剥夺隆科多所有职务,杖责五十,于佟府外造屋三间,永远禁锢!
近日流言,实属不实。
再有胆大妄为,私下议论者,严惩不贷!
带刀士卒们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环视着看告示的百姓们,一众人听完告示,纷纷三缄其口,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