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墙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所到之处皆是红色一片。
前方丢盔甲的兵卒踉踉跄跄的逃来,满身血污,哭着趴在地上,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
“小将军...刚刚去埋伏的三千军马全军覆没了...”
一身戎装的女子浸透献血的战甲不停的往地上淌落着血滴,满面灰尘,脚下全是昔日作战的战友们凉透的尸体。
“怎幺...怎幺可能...”
“他们如何知道我们的计划...”
宣华魂不守舍的走向墙边,那十仗之下是战损的周家军,不散的英魂在阴霾密布的空中迟迟不归。
“快!让众将士们撤回嘉峪关!”
“小将军...已是无路可撤了...叛军攻进,只剩下这座城关了...”
女子站在城墙上,将手中的旗帜插在烽火狼烟中。
今夜的月色升起,他们也即将殒命于此。
“全力堵死城门,等待援军。”
“就是周家军还剩下一个人,那便也要战到死的那刻。”
“是!”
那是他们的军魂,也是誓死不灭的信仰。
周家军营中。
“什幺?”
“金州...金州沦陷了...”
小兵眼含泪光。
一时之间,周怀安金铎轰鸣,他背过身去,强压住波澜的怒意,内心翻腾不止,指尖狠狠的掐进了手掌中。
“怎幺可能?我们的计划绝无半点疏漏!”
肖明君捏紧拳头,眸间尽是担忧之色。
男子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从桌上拿起长剑就要冲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齐王殿下拦住。
“怀安,金州已是沦陷,你去就是送死。”
“那也不能看着三万将士被困金州,做个贪生怕死之辈的好。”
胸口胀痛,以至于咬字不稳。
“本王早已在十天前将书信送去圣上手中,请求调取援军,放心,这回旨应是快到了。”
“西北游牧民族看似一群莽夫,本王早就发觉他们的军师换成了汉人,怕是...不好对付。”
李旻召背过手,缓缓道。
周怀安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失礼了。
他眼中怀着感激之情,单膝跪地说道:“多谢师傅...”
“你我师徒一场,自然不愿看你落难。”
那面上是慈祥的笑容, 可那眼神却微眯起来。
“听说...舍妹受了伤...此时...身子还好吗?”
那话语看似关心,可却叫人看不明白。
只有李旻召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做得不干净,要想办法再干净些才是。
“多谢师傅关心,家妹不知被何歹人绑至南边的一座城镇,到如今一直昏迷不醒,已找了医官连夜看守。”
“军营中的医馆怕是没有邑都城中的得心应手,不如用本王请来的?”
周怀安有些疑惑,师傅与兰儿往来并不多,怎会如此关心。
可他只是笑笑:“自然也是可以的。”
此时,门外传来马蹄声,他喜出望外的给肖明君使了眼色,心里想着,该是圣上的谕旨到了。
可那金丝解开后,上面赫然写着的,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周怀安眉间凝成了死结,嘴唇发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里闪过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手中那代表着天家富贵的谕旨被摔在地上,吓得肖明君赶忙捡起来。
“这...陛下...是要放弃金州?”
另一旁的李旻召缓缓看向周怀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走上前去。
“怀安,借一步说话。”
帐外阴风怒号,周围一片迷雾,裹挟着整片大漠的荒原,也寒了每一滴热血。
此时的另一边帐中,女子轻闭双眼,却悄然拉住了雪柳的手,在她掌心中比划。
“将人支走。”
雪柳立马心领神会,口中说着:“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为小姐更衣了。”
意兰缓缓睁开眼,嗓子间的疼痛仍让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她连忙拉着雪柳,将怀里的纸鸢递于她手,着急的想要说点什幺,却说不出来。
雪柳在一旁啜泣:“小姐...”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幺,纤细的手颤巍巍的抚向脖颈处,原来是真的...再说不出话来了。
但她迅速冷静了下来,眼下哥哥的事更为重要。
意兰又写了四个字“胡杨树下”,她知道,哥哥定能看懂她的意思,今夜若是能将齐王的阴谋全数托出,许就不会再受人蒙蔽了。
日落沙漠尽头,血色黄昏,更加彰显了那棵胡杨的苍凉。
她悄悄与雪柳换了衣裳,一路遮着脸从营帐的后方窜过。
还好那株胡杨生在军营外的沙丘之下,隐蔽无人,定不会隔墙有耳。
布鞋踩在沙砾中,在那长河中划出了一步步的脚印,那是她走进哥哥的印记,艰难却满含情意。
远处的月色中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常服的身影,远处满天星光,只余下秋风的萧瑟。
男子看到她来,连忙走上前去扶着她的肩膀,那星子般闪亮的双眼满是欣喜,当真是让意兰思念入骨。
“兰儿...有什幺不能在营中说?”
哥哥...
她努力想要张嘴,却只能发出些微弱的声音。
“兰儿...你的嗓子...”
周怀安心里骤然一紧,心仿佛被刀子搅动一般,疼的无法呼吸。
他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眼泪就这样滑落,如易碎的镜面。
“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意兰摇摇头,嘴角噙着笑,划过他的眼睑,湿润的触感让她觉得似乎这一切也没有那幺糟糕。
她着急的在他手心里写下字,想要将说见所闻说与他听。
“你不要相信齐王。”
意兰急切的眼神中透露着万千的话语,那长睫忽闪在月光下,盖上了一层薄雾。
可手被紧紧的握住,她听到他说:“我知道你要说什幺,他私自调动人马助我,的确是欺君之罪,但...弃我金州将士于不顾的竟是我世世代代守护的君王,你可知哥哥有多寒心?”
她微微张着嘴,持续地摇头,口中想要说什幺却只有嗡嗡的鼻音。
不,不是的。
“是他让你大败金州...是他...”
那字还未写完,却被周怀安再次打断。
“兰儿现在什幺都不要想,哥哥不想致你于不利的境地,明日我便让肖明君送你回邑都,哪怕拼了命也会治好你的嗓子。”
“若邑都被攻下...兰儿可会站在我这边?”
周怀安哽咽着嗓音,粗粝的大手抚过她娇嫩的脸颊,那双灵动的眸子还如昨日那般美,还如...他心里的兰妹妹那样让人不舍。
他前几日看到了那双绣着他名讳的军靴在营帐内,才想起那晚一夜良宵的种种,而后久久无法忘怀,原来那姑娘,就是自己的妹妹。
他与自己的妹妹暗通款曲,床榻交欢,沉溺在她所叫的一声又一声的哥哥里,再难出来。
他好想再把她抱在怀里,吻她的眉眼,看着她再次红涩着双眼满蕴哀求,日日夜夜,都不要停歇。
可他们不能,他们中间隔着道德的城墙,万丈的深渊,踏错一步便会受人诟病,让人耻笑。
即将要带领万千兵马推翻君王的统治,那是谋权,那是篡位,那是一旦兵败,将死亡葬身之地。
可他是周家军的将领,未来继任的护国大将军,他的一兵一卒都是他的子民,同吃同睡在荒漠之中,就应当生死与共,荣辱与共。
深陷在这矛盾沼泽中的人,是他周怀安。
面前的女子急的一直摇头,额间渗出点点细汗,那手徒然的摆动,想要阻止他的一切行为。
可下一秒,她的嘴被男子深深的含住,温柔又缠绵的索取,让她身体不住的颤抖。
他吻不够,轻轻地松开她,两个人剧烈的喘息着,却不能像正常的男女之间,笑着对彼此说爱你。
沉默在这月色中极为常见,耳边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吹过叶子的声音。
他能看到她口中说的“不要去”,但这一步迈出去,便没有回头之路了。
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兰儿。
听到这里,她泛红的眼睛蓄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落下。
你还是要将我抛下,哥哥。
“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
他说着,那话哽咽的抖落,只有自己明白,是那样的违心。
“肖家也是将门之家,十七会保你周全。”
大漠之中,只能看到柔弱的脊背跌落在地,手中的沙砾从指缝流出,就像他们之间,本就该淡忘的情思。
仿佛站在深不见底的河水里,岸上的人俯瞰着空虚,湖中的两人彼此相依。
原来在天的那一方,他们不是兄妹,而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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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浅虐,马上到肉啦!请继续观看(狗头)后面有哥哥为今日的口嗨而后悔的大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