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机立断断绝关系,还是将错就错沉沦其中,她一概不知。

抚子是因车的颠簸而醒来的。车子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顶灯,窗外建筑与树木的黑影不住后掠,似乎已经到了京都的边陲。

她身上清爽,精神却疲倦不堪,那是激烈欢爱后所残留的证明。她发现自己换了套新的衣服,来时那件白绸鱼尾裙不知去向。纪雪平稳地开着车,察觉到她的动作,他道:“醒了?很快就到了,再休息会吧。”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神色如常,仿佛什幺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抚子清楚,那并非只是个可怖的艳梦。抚子从来没有过什幺清晰坚定的念头和主见,所以她一向都是被动地跟随着别人的牵引而行动的。

此刻她心里却涌上很多委屈,她不发一言,偏过头去,忍不住埋怨起纪雪来。是他的默认才导致了这种事情的发生的,他为什幺还能这样平静自若呢?

留意到她抗拒的沉默,纪雪猝然感到了难言的慌张。令人目眩的魔力消散,回归现实,他惊觉自己为了选择安心的诱惑,做出了类似出卖了抚子的事情。小岛承诺,自此以后不会在抚子面前出现,他莫名地相信了。大抵孤注一掷便是如此,对抚子的探究诱惑着他,让他步入了歧途。

方才性事结束之后,小岛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抚子的身体。抚子闭目而睡,宛若一朵经水浸养的夏日初荷。有关花和女人的联想让纪雪恍然明白了小岛对抚子的爱并不逊色于他。

爱本无过,人却有错。在这段恋情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犯了错,所以得到惩罚也是罪有应得的吗?安见纪雪心中百回千转,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任何妥善处理的方法。他只知道,纵然自己卑劣肮脏,他也决不会放弃抚子。

见她有意不语,纪雪识趣地安静开着车。现实的苦闷横驻在抚子的心头,究竟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

安见英俊温柔,小岛朝气澄澈,许是这两个各有千秋的男人交错弥补了抚子对爱情和欲望的需求,她才会一直抉而不择的吧?

抚子是在十九岁的时候学会恋爱的,所以对年轻的小岛也多了份理所应当的怜爱。初恋城和纪雪皆巧合的大她三岁,莫非她是在透过这两个人思念城吗?其实也不尽然。时光荏苒,关于城的悸动早已消失殆尽了。

或许她是自这三人身上找寻所谓理想爱人的影像吧?毋宁说抚子惧恶二人对她做出的掠夺和欺骗的行径,不如说这种麻木而放荡的快感更让她毛骨悚然。抚子觉得自己已经踏入到了一个艳晦可怖的境地了,回归正常都成了所谓的奢望。

抚子修然想起城出国前夕的那个晚上,他们头抵着头,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城说对不起,抚子。真的很抱歉给不了你幸福,希望你日后能找到永不分离的恋人,不要像我一样只会辜负抚子。

而后城望着安慰他的自己,落下泪来,说:“抚子总是这样糊糊涂涂可不行,不清楚真正爱一个人是绝不会忍心让她为之痛苦。”距城离开已经过去七年,这些话却忽然于今夜复苏过来,如何都挥之不去。

迄今为止,抚子仍旧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幺。不过有时候爱与痛苦应当是相伴而行,难以避免的吧?她脑海里乱七八糟地盘旋着这些模糊不清的概念,纪雪已经泊好了车,她到家了。

纪雪拉开车门,提议送她回房,抚子脑子里一片乱,下意识地拒绝了。纪雪究竟对她怀着什幺样的情感呢?抚子迟疑了。

她下了车,没有再看他,走向自家的雕花铁门。不知为何,纪雪有一种以后再也见不到抚子的错觉,他追上去,自背后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抚子……对不起。”到底对不起什幺呢?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有些事情就像沾染了毒药的蛛网一样,一边诱人沉沦,一边慢慢缠紧。纪雪此时缠绵而悲切的目光就宛如一张温柔的罗网,朝她徐徐展开。抚子挣开了他的拥抱,越走越快,逃也似的回到了家。

她后背抵住门,心脏毫无章法地一通乱跳,眼前都出现了模糊的金影。

是当机立断断绝关系,还是将错就错随之浮沉,她一概不知。

深夜,抚子躺在床上,左右辗转。身体本该倦怠不堪,可不知是因为思绪太过纷杂,还是先前的昏睡已让身体得到了足够的休憩,左右她难以入睡。

她百无聊赖,打开窗户透气,楼下纪雪的车还停在原地。她凝神看去,纪雪靠在车边,举起的指间火光明灭,似乎是在抽烟。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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