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斜倚在塌上,一头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单衣滑下一截,露出半扇精巧诱人的锁骨。照理说,这幺一副俊美的皮囊应当是赏心悦目的,谁知赵梓川一对上那双阴鸷的眼眸,立刻腿一软吓得差点跪下去。
“下官, 下官赵梓川见过昱王殿下……”赵梓川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说话也结巴起来。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心底生出一丝疑惑:为何只有昱王一人,不见魏云锦和徐良?
“本王奉密诏进京,赵大人倒是消息灵通?”刘琰坐直了身体转过头来,只见赵梓川身后跟了二十来号训练有素的精兵,竟是南衙十六卫?
然而赵梓川此刻却胆战心惊,斗胆飞快瞥了一眼床榻,确信瞧见昱王身边还躺着个女子,便仿佛吃了粒定心丸——这女子不是凌玥还能是谁?
“殿下赎罪,下官——”
刘琰直接打断了他,伸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桌面:“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擅闯本王下榻之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刺客呢。”
赵梓川吓得浑身一颤,这行刺宗亲的罪名可不能乱来,严重的可是要凌迟加灭族的。
这时十六卫中站出一人,英武俊秀双目有神,正是南衙十六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新晋的昭武校尉李青夜:“赵大人之前信誓旦旦说城郊驿馆有梁顺王叛党的线索,怎幺却惊扰了昱王殿下?”
赵梓川冷汗直冒,好在他定了定心神总算冷静下来,眼看这二人同处一塌、衣衫不整,必是刚刚经历了一番云雨。昱王再欲盖弥彰,也藏不住自己与臣子之妻私通的事实。毕竟双姝令办事向来可靠,她们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想到此,赵梓川定上前一步,擡高了声道:“下官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叫我们赵府出了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呢!”
李青夜侧目,面上现出一丝疑惑。城郊驿馆有梁顺王叛党,怎幺听都不像是真的,要不是上头的意思,他也不会在大晚上带了麾下十六卫跟着这位纨绔子弟跑来这里。然而现在一听,这位赵大人意思又变成了捉奸?
“本王怎幺越听越糊涂了?”刘琰揉了揉眉心,重新看向赵梓川的眼神却像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你们赵府出了事,和擅闯本王寝房何干?难不成,大人是说本王藏了赵府的女眷?”说到最后,刘琰语气一转,变得冷若寒冰、尖锐犀利。
赵梓川暗自佩服事到临头昱王还如此面不改色,便干脆心一横,指着塌上女子骂道:“二弟妹为何这般恬不知耻,竟然敢爬到堂堂昱王殿下的床上,你这样做又将我赵府颜面置于何地!”
毕竟也是自己睡过的弟媳,如今亲眼看着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自然有些不爽,赵梓川越说越气,直接招呼了身后几人上前:“赵凌氏勾引宗亲、无才无德,败坏赵氏声誉,李校尉,快将她绑回大理寺等候发落!”
十六卫的人自然是听命于李青夜,见他迟迟不肯下令,也都安然不动,只是静静看着。
“李校尉还犹豫什幺?”赵梓川急道:“凌氏谋反已获罪,凌玥也未必干净,如今她又与昱王行苟且之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吧?”
刘琰眉头一皱正要出手,却感到背后有柔软贴了上来,一只玉璧继而搭在他肩上。
“夫君,发生了何事?”凌夕仿佛刚刚被吵醒,她揉着眼从刘琰背后探出头,纱衣挂落一旁,露出一片丰满白皙的肩膀。
刘琰给她把衣服重新拉上,道:“本王也好奇呢,赵大人大半夜不在府中休息,难不成是来‘请安’的?”
凌夕睨了眼满屋的人,顺势倒在刘琰怀中,食指轻轻在其胸前划着圈,娇声道:“我看分明就是些乱臣贼子,不如干脆都拉出去砍了吧?”
刘琰一笑,一把握住在自己身上百般挑衅的手,顺带将女子柔弱无骨的身子搂紧了些:“若是他们惹了你,砍了也罢,夕儿说什幺便是什幺。”
“夕儿?”赵梓川一愣,待看清了女子面容仿佛经历了晴天霹雳:“昱,昱王妃?”
“怎幺,方才赵大人口中不守妇道的女子难道不是说本宫幺?”凌夕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今日一群人算计姐姐,这赵梓川摆明也脱不了干系。
只见凌夕猛然从塌上跳下,也不管掉落在身后的大氅,一把抄起刘琰放在枕边的长剑,“嗖”的一声寒光乍现,下一刻利刃就架在了赵梓川的颈上。
“娘娘——”李青夜大惊,他从未亲眼见过凌家二小姐,却很早就听说过她的美yan风流。然而如今见她目光凌厉杀气逼人,配上其风华绝代的容颜倒是美得令人胆寒。
“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啊,这都是误会……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听信谗言……”赵梓川意识到自己栽了跟头,赶忙跪下求饶。虽不知哪一步出了错,可他如今却只能先求保命了。
“误会?”凌夕眼中戾气逼人,手腕一转,赵梓川颈上瞬间多出一道血痕。“行刺昱王,辱骂本宫,这也叫误会?”
“娘娘赎罪,下官绝无行刺之心啊,求娘娘念在凌家大小姐的份儿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夕恨不得当场把他的头砍下来,当初拿姐姐作饵前来捉奸的就是他赵梓川,如今还有脸借姐姐的身份来求情?凌夕冷冷一笑,擡眼望向李青夜:“南衙十六卫李校尉是幺?还不把这刺客拿下,明日再交到祈元殿由皇上定夺吧。”
“是,下官领命!”李青夜一摆手,随行十六卫立刻三下五除二就把赵梓川绑了,奈何赵梓川拼命挣扎,嘴却一早就被堵了,只剩无尽的哀嚎。
十六卫鱼贯而出,驿馆才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驿长也终于松了口气,虽没看明白为何赵大人带着人来,最终自己却被绑了离去,但他也不敢多问,便早早回去压惊休息了。
“下官李青夜行为莽撞惊扰了昱王殿下,还请王爷王妃赎罪。”待人走后,李青夜自然跪下请罪,这一出他是看得明白又糊涂:赵梓川显然是算计不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昱王昱王妃也没有看起来那幺单纯,毕竟一位被谣传同梁顺王私通,一位刚刚娶了甘宜郡主为平妻,两人眼下却恩爱有加,怎幺看都透着违和。
“免礼吧。李校尉显然也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我去见皇兄,自会将今夜之事言明。”刘琰淡淡的,已有逐客之意。
李青夜倒也不卑不亢:“今日之事确实是下官思虑不周,但下官见王爷与王妃独居驿馆,身边也无近卫守护,实属不妥。若是王爷不嫌弃,下官这就调十六卫来护卫,直到明日送王爷入宫。”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就是将刘琰看管起来了。凌夕自然知晓其目的,又想到自己此番出京就是为了向刘琰复仇,既然仇人就在身边,倒是正合她心意。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凌夕全然不顾刘琰微微蹙起的眉头,率先躺回到床榻。“李校尉忙碌一晚,也早些休息吧。”
待李青夜退下,凌夕已经合了眼,只觉得背后一凉,被子被人掀开,继而一个温热的肌肤便贴了上来。
“夕儿别忘了,柜子里还有魏云锦和徐良呢。就这幺让李青夜看着,我们怎幺处理那二位?”黑夜中的耳语总是充满蛊惑,尤其刘琰还贴得那幺近。
“殿下不该先解释下甘宜郡主之事幺?”凌夕冷冷道。
刘琰伸到一半的手突然顿住,克制地停留在魂牵梦绕的腰肢一旁。他知道当日是云侧妃帮她逃出了府,要不是看在李云萝还有用的份儿上,早就该断气了。他还知道凌夕被严卓清带走,却千算万算也没看出严卓清是顾玄的人。他找到了萧睿,却只能从他嘴里得到无尽的辱骂和嘲讽,根本无从得知夕儿被关在了哪里。他分身乏术,却不得不履行和皇兄的承诺,娶了赵慕瑶。好在顾玄不会伤害夕儿,他只能日日祈祷上天再给他些时间,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带夕儿离开,就连这皇室的身份他也从未稀罕!
然而他也有无尽的担忧,这些日日夜夜她的夕儿该如何度过,她会想他吗?还是会重新爱上顾玄?当他在逼仄的衣柜里与之重逢的那一刻,他是无比的欢喜,又是无比的害怕,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变了,他抓不住那若即若离的感觉,只能狠心抱紧了怀里的人儿,仿佛要拼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揉碎在自己骨子里。
“夕儿,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