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积攒了大片云团,终于憋不住,在午后下起了大雨。雨点有黄豆大小,斜着洒下来,砸得玻璃劈啪作响。
柳棠穿着深灰色条纹的西装,一只手撑着脸颊,坐在皮质的办公椅里听着汇报。
他本来就是个清冷挂的长相,穿了西装,竟然有不怒自威的气场。而他的记忆力又非常好,一整场汇报听下来,可以把其中的问题按照时间线,从头到尾地讲一遍,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原先看他年纪小,只想糊弄了事的人,现在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理自己要说的内容。有老员工在开会间隙找到李秘书,愁眉苦脸地抱怨。
“这小柳总比柳总还难搞,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咯。”
李秘书靠着桌沿喝了口茶:“公司总是要更新换代的,赶紧习惯起来吧。”
“按他这要求,估计我马上就要被更新出去了。”老员工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凑到李秘书耳边,“不过我看他这几天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休息时间老盯着手机,也不理人……你说他都在看什幺?”
看监控?想着怎幺对付我?李秘书暗暗想,随意地敷衍了同事两句,一边喝着茶,眼神悄悄地就往柳棠那边瞟。
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柳棠还没有知情的表现。李秘书心里没着没落的,总怕他突然发难。
那天回家后他跑了个澡,冷静了下来,开始着手调查屋子里那女孩的身份。因为没有任何参考资料,他只能从柳棠身边的同学老师们下手,从幼儿园到高中,还真就被他找到了几个长相和他印象中相符的人,而这其中,有着长卷发的只有一个,名叫祝宁宁,是柳棠经常去的培训机构的老师。
祝宁宁的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母亲现在在国外,父亲去年因为癌症去世,第二任妻子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在上个月再婚。
在这样复杂的家庭里长大,祝宁宁的学业却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她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高考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进了本市排名第一的大学,就读于英语专业。
大三那年,她为了攒钱给父亲治病,开始四处打工,并兼职给老板和同事的孩子补习英语。有了这些教学经验,毕业后她便进入了教培行业,开始为初高中生做课外辅导。学生对她的评价都很好,夸她既细心又耐心,教学水平也很高,更何况她长得相当漂亮,很多人,包括她的同事,都对她很有好感。
可上个月,她在请了几天病假之后,突然从教培机构辞职,说因为家庭原因,要移居其他城市。辞职信是寄去公司的,同事们再也没见到她本人。而她在附近城中村里租的房子也被退租了,房东也没再见过她,来帮她收拾行李的男人声称自己是她弟弟。她之前欠的债务被全部还清,债主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钱收到了,也就懒得去管她的去向。
她父母以前负债累累,向亲戚借了不少钱,因此老家的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更不可能去关心她本人。她学生时代一直忙着打工赚钱,和学校里的同学并不亲近,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唯一有过亲密关系的前男友魏峰,现在在国外,也已经有了新的女友。
她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独自漂在起伏不定的海面,周围没有其他船只,也看不到陆地,即使是翻船了,也没人在乎。
简直是完美的囚禁对象。
李秘书问了培训机构的老师,没有人听说祝宁宁在谈恋爱。他又询问了柳棠家被开除了的司机和保安,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见过祝宁宁。可这些人离职时都签了保密协议,因此死活不肯开口。
他无从得知祝宁宁和柳棠之间的关系,唯一的方法,就是直接问两个当事人。柳棠一直是守口如瓶,他也没资格逼问他。事到如今,只有想办法联系上房间里的祝宁宁,才能知晓答案。
李秘书在柳家工作了这幺多年,深知耐心是最重要的。柳棠现在或者是还不知情,或者是不急着和他算账,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用不着火急火燎地行动。
再者,现在柳氏集团正处于巨变之中,任何细节,都有可能影响整体的走向。李秘书还是存了私心的,他名义上是帮着柳振辉监督柳棠,可实际上却希望柳棠能顺利上位。他知道他成长的过程中受了多少折磨,只希望他能过得开心点,趁早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茶歇时间很快结束,众人纷纷坐回原位,开始下半程的汇报工作。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柳棠拒绝了几个高层的聚餐邀请,整理好文件后,就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家。
刚一到家,他立刻把工作资料放好,将一楼除卫生间以外的所有房间上锁。他在开放式厨房里洗了手,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在案板上切好,码齐,将刀具也锁进了柜子里。
把领带扯掉,他迫不及待地上了楼,打开了最里面的卧室门。祝宁宁正坐在桌边看书,见他来了,就对他微微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对不起老师,我回来得太晚了。”柳棠充满歉意地走过去,亲了亲她毛茸茸的头顶,“冰箱里还有冻饺子,你要是太饿了,我们可以先下几个吃。”
“确实有点饿,但我还是想给你做晚饭。”祝宁宁放下书,擡了头,怯生生地看着他,“你饿了吗?还撑得住吗?”
“我不饿。”柳棠与她对视着,眼神软得能化成一汪清泉。
他俯下身去,帮她把铁链摘了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铐,两端分别铐住了他和她的手,然后他牵着她站起来,领着她一步步踏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