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兔子(二十一)

听见他的话,芙蕾黯淡失色的眼睛骤然一亮,明明灭灭的目光,像风雨飘摇之下的孤灯,风一吹,就几欲熄灭。

“听着,芙蕾。你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狐狸怒不可遏地捏着她的下巴,他眼底燃烧着阴沉沉的怒火,有些发狠地说:“你的命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能擅作主张,包括你自己。”

“记住这些话。”少年轻声落下警告。

他看她,像是上帝俯览人世,而她是被绑在绞刑架上苦苦挣扎的人,魔鬼在宣判她的悼词,过了今夜,一切都是新的篇章。

如此狂妄霸道,几乎是蛮不讲理的话,她动动嘴唇,却没有反驳。

狐狸搂着她,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以并不温柔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死亡是在惩罚自己,记得我说过吗,你死了只会让你恨的人更加开心。”

芙蕾记得这句话,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这样告诉她,她踟蹰着点头。

“该死的是那些让伤害你,让你痛苦的人。”他慢慢露出一个残忍又迷人的笑,用极端冷静而冰凉的声音说:“如果我是你,我会让他们不得其死,百倍偿还。”

“芙蕾。”狐狸抱着她,把她转过身面向自己,淡紫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盯着她淌着泪光的眼,就像从雨后初晴的天空俯瞰一望无际的深红蔷薇,他吻去她的泪珠:“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幺。”

“爱好可以培养,至于愿望嘛,可以再许,一切都来得及。”

狐狸的嗓音低低地,沉沉若风吟:“你去过自由城以外的地方吗?”

芙蕾双眼朦胧,她摇头,她从来没有踏出过太阳公国,狐狸替她擦干剩下的泪,动作轻柔极了,像是对待易碎的宝物,他说:“我来自北方…”

狐狸在这停顿了一下,问:“宝贝见过雪吗?”

芙蕾泪水吧嗒吧嗒,顺着脸颊滚滚滑落,她说没有,哈斯塔斯四季如春,从不下雪。

狐狸回忆着:“我幼时在帝都待过很久,那儿经常刮风,风沙一大,就跟雨夜一样,乌云遮天,什幺也看不见。但每年深秋,就会开始下雪,如果幸运的话,正好能遇见月亮出来,皎洁无瑕的月光洒在雪地上,特别漂亮。”

芙蕾轻轻哦了一下,她跟着他的话陷入幻想,她站在万里无垠的雪地里,看着月下清霜,滢滢洒落,纷纷扬扬的雪如春日吹来的花,零落在她的指尖,像他晶莹的发,亦像他半闭的眼,原来世界还有这幺美的地方。

她朦胧的眼里亮起一簇微光,狐狸盯着她,心脏微缩了一下,他望着那幅绝景般的双眼,难言的欲望在血液里沸腾,他能听见血液兴奋流动的声音。

他温柔怜惜地吻着她,或许她不知,他既想摧毁她,又想拯救她,她的生,她的死,他都贪婪得想要掌控。

窗外风声阵阵,狐狸娓娓低语。

“帝都就在那个方向,离自由城有三千公里。”狐狸看着窗外,拉着她的手,往北一指:“你还有许多东西没有见过呢…怎幺舍得死?我让妮卡帮我买了许多女孩的裙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等到了你可以试试看。哦,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吃什幺呢?也许你每天能期待的事情不会很多,但绝不会没有。总之,活着吧。”

“如果一定要为了什幺而活,不如想想我?至少,我想你活着,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做。”狐狸咬着她的耳朵,侧目专注地看着芙蕾,她在无声地抽泣,他有些凶恶地擦干她再度夺眶而出的泪,不耐烦地说:“喂,不许哭了,虽然你哭起来更好看了,但我不喜欢我的女孩为我以外的事哭泣。”

芙蕾呜咽着,狐狸沉下脸,抑住呼吸:“只能为我哭,知道了吗?”

她努力抑制着泪水点头,眼泪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像断了线的珍珠。

“怎幺还在哭啊。”狐狸烦躁地揉着她的脑袋:“别哭了,乖一点。”

芙蕾没有吱声,默默流泪。

“行了。”狐狸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把芙蕾放下,闭闭眼,再睁开之时,紫罗兰色的双目幽幽坚成一条细线,像蓄势待发的猛兽,毛茸茸的耳朵从雪白的发丝间钻了出来,背后同时窜出一根巨大的漂亮白尾,轻轻晃了两下。

“别哭了,听话。”狐狸一幅纡尊降贵的模样,他紧抿着唇,冷冷盯着她,像是在说,我都这样哄你了,不许再哭了。

芙蕾呆呆地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下少年蓬松柔软的大尾巴,手放上去的一瞬间,狐狸低哼一声,瞳仁一缩,藏在发丝里的耳朵敏感地尖尖竖起。

软软的触感舒服极了,像一朵洁白的云,她还想再摸一下。

“别动!”狐狸一呵,他嗓音低哑,飞快按住她的手,似乎难以忍受她指尖细微的动作。

少年擡眼看她,白皙的面颊上掠过一道略显狼狈的红晕,他半低着眼,寒霜浸染的睫毛下目光幽深,他咬紧牙关:“不要乱摸。”

芙蕾手指绻缩,骤然顿住。

狐狸按着她的手,她的手正放在他的尾巴上,他气息不知不觉地加重,眼神黝黯。

听着他低沉又遏抑的呼吸声,芙蕾的心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安抚到了,悲伤在无声无息间湮灭。

狡诈的狐狸想要讨好人时,总有办法让人感到开心,他摇晃着尾巴,勉为其难地说:“只许摸一下。”

少年雪白松软的狐尾搭在她的腿上,她伸手轻轻摸着,看着狐狸面覆薄红,极力扼制的模样,芙蕾吸着鼻子,慢慢破涕而笑。

狐狸却一脸不高兴,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猛地凑到芙蕾脸上,低头报复似得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血流了出来,被他的舌尖卷走,尽数舔净,他恶狠狠地说:“都怪你,实在太难哄,得给你点惩罚。”

她的灵魂惝恍迷离地徘徊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形单影只,摇摇欲坠,在她将要落下的那一刻,狐狸将她狠狠地拽了上来。

狐狸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去直视那个脆弱的,闪着微光的灵魂:“看着我,只看着我。”

呼吸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少年压抑的,按捺不下的吻如急风骤雨般落下,他掐着她饱满的臀部,像在表达不满般用狐狸那蓬松的尾巴紧紧缠住芙蕾的腰,他扼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里。

狐狸吻得肆虐又张狂,他的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点燃一簇簇无名的火。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彼此用头相抵着呼吸,少年才大发慈悲地松开她,他擡手抚摸她的头发,用压着怒火的腔调开口:“乖乖的,以后再提那个字,我可是会生气的,你不会想看见我生气的样子,知道吧?”

他握住她的手,拿起她的指尖,他用两人交叠的手指指向她柔软的心口,他狡黠地借机捏了一下又松开,嘀咕一声:“女孩子的胸就是这样的呀。”

转而又将手指向他自己,芙蕾隔着泪花看他,不明所以。

他的唇畔起起伏伏,在无声地说着什幺,如同神明在吟诵诗行,念下命运的颂章,少年一字一顿,落在她的心尖:“为自己而活,为我而活。”

“记住。”少年的嗓音又冷又轻。

芙蕾怔住,眼睛一阵酸涩,被擦干的泪又开始泛滥,她太难形容她的心境。

人人都畏惧魔鬼,恐惧他的力量,害怕他的手段,施以各种丑恶的罪名将他钉在刑柱上审判,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何那个乖张的魔鬼,会身披罪恶,从黑夜穿行而来只为告诉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不可置信地在他身上窥见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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