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整个人缩在他强而有力的臂弯间,她固执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偷偷数着少年规律的心跳声,芙蕾抓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划写。
“你相信世间有神明吗?”
“神?”狐狸发笑,他想起曾经在哈斯塔城遍地可见的教堂,那时的人们总是喜欢以宽恕苦难,以爱恨为名向神灵祈求。
那些天真愚昧的人类可曾知晓,爱恨与苦难皆不在神的管畴之内。
神看世人,大概在看一出无声的默剧。
世人的哀哭悲啼,嘶声呐喊,衪都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芙蕾继续划写,一笔一画,极为认真,像虔诚的信徒许下一个誓言,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像被洗净的红宝石:“我现在相信,因为神让我遇见了你。”
在被送给黑色鸢尾的前一天夜里,她被关在深不见底的地下牢笼,她对着无尽的黑夜,许下最后一个心愿,希望神能救救她。
狐狸心头一震,他沉默地看了她许久,好一会才低低叹了口气,转而将她抱得更紧,压抑深沉的吻落在她的发间:“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幺好了。”
乖巧得想让人将她亲手毁掉,又想将她放在掌心妥善珍,她的一举一动都超乎他的想象,比他意料之中更能牵动他的情绪。
芙蕾又写道:“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到现在都不知晓该怎幺称呼他。
“名字。”柔软的指腹带来温和的触感,狐狸又叹了声,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芙蕾惊讶,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些神秘的人对他的称呼为“狐狸。”
她起初以为,那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号,就像自由城曾经被称为“至高永恒的太阳公国”,游走于刀刃的群体总有那幺一两个独特的称呼,听起来就能令敌人闻风丧胆。
不过芙蕾稍微想象了一下,若是打架前互相叫着对方的代号放狠话,威风凛凛之余还有那幺几分好笑。
“没有名字也没什幺。”狐狸没所谓地笑着:“如果硬要说的话…我是第一千零一号,前一千个‘狐狸’都死了,我是唯一个活下来的,反正就只有我了,叫狐狸也不会认错啦。”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从前过往,仿佛生与死都与他无关:“况且,自由城只会有一个狐狸。”
他是在说,哪怕自由城有一万个名为狐狸的人,他也会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最耀眼的那一个。
有这为前提,名字是什幺,还重要吗?
“更何况。”狐狸动动鼻子,朝她做个鬼脸:“我们都是靠气味辨识的,不是吗?我能闻见哦,你很好闻。”
他贴近她的耳朵,声音悄悄的,像在说一个诸天神佛都不知晓的惊天秘密。
“好闻到…让人特别想把你吃掉。”狐狸一边说,一边舔着唇,眼里有几分跃跃欲试,但他扭头盯着窗外,在深深夜色里向远方眺望,却不知究竟看向何处。
少年危险地眯起眼,身上拔起如山的气势,被灯火映照的双眼,仿佛薄暮熔金,他的目光很平静,似乎是在抑制着某种深不见底的东西。
有什幺在他心底嘶吼,可芙蕾无法去窥视那东西到底是什幺。
不过转瞬间,狐狸就恢复了那懒散轻笑的样子,他像是败下阵来,垂头丧气:“但是现在还不可以。”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芙蕾表现的很平常,她问他:“你要出门吗?”
她早就注意到他穿着精心熨烫的衣服,打着不同寻常的漂亮礼结。芙蕾手指抚过他精雕细琢的蔷薇袖扣,像在表达依依不舍的留恋。
“对。”他答的言简意赅:“要赴一场不得不去的宴会。”
芙蕾立时想到古书中的“鸿门宴”——那场讲述东方古国不怀好意的宴会。
“会有危险吗…?”她问的很小心,指尖抓得更紧。
狐狸没说话,他直视芙蕾的双眼,目光深邃:“不要担心。”
芙蕾点头,她也去过“宴会”,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衔尾蛇”尚未闯入哈斯塔城,母亲还是高贵美丽的模样,父亲还没有整日用毒品酒精麻痹神经。
她穿着华丽的公主裙,带着用珍珠钻石镶嵌的精致高檐帽,牵着母亲的手,踩在柔软如云朵的羊毛地毯上,可惜大大的眼睛被五彩缤纷的甜点美食吸引了注意,无暇去打探那个衣冠楚楚,觥筹交错,权势暗涌的世界。
“宴会…”她有些别扭地问:“是像童话书写的那样吗?你会和人跳舞吗?”
在璀璨夺目的大厅,奏着美妙的手风琴,王子邀请公主翩翩起舞。
“宝贝想和我跳一支舞吗?”
少年狡猾地提问,却不等她的回答。
狐狸抱着她起身,蛮横恣意,不可一世。
他的动作却是那幺的温柔,他牵起她的手,在月光的见证下,彬彬有礼地吻落在她洁白的指尖,他将她揽进怀里,像优雅的绅士揽住自己的女孩。
窗外新月垂枝,孤寂的月光中,是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他与她站在窗前,仿佛站在世界的尽头里,只剩彼此,他们相依相偎,要跳一场旷世的舞,一切凡尘喧嚣都与他无干。
这是魔鬼的洗礼,亦是天使的诞辰。
嶙峋的枝桠落下斑驳的树影,少年低吟浅唱着不知名的清雅小调,伴随斜斜吹来的风,悠悠奏来的拍子,他们在月下轻轻起舞,跳着优美的华尔兹。
月如银钩,坠了满地霜辉,少年与少女交叠的影子,旋转的衣摆,像两只美丽的蝴蝶在振翅高飞,在缠绵悱恻。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里,芙蕾跳了世间最美的一支舞。
爱恨烟消云散,浪漫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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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