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宁僵硬地转过身,身体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各关节吱呀吱呀作响。看到身后穿着考究绒西装,身形挺拔,长相英俊,戴着一副眼镜的余向勤,她努力堆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孟大小姐的闺蜜在旁边摇了摇头,这笑的,比哭还难看。
余向勤笑得温和,上前同简暮打了招呼。简慕和孟宁宁都惴惴不安,但他表现和往常一样,斯文有礼,看不出有什幺听见女朋友抱怨之后的不悦。
闲话过后,他问孟宁宁:“今晚我妈也来了,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阿姨也来了?”孟宁宁赶紧把签子上的东西塞进嘴里。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她的话没,这不得赶紧表现一下,争取他宽大为怀原谅她,当然了,他要是没听见,那自然是最好的。
她放下签子,拉起余向勤的手,匆匆忙忙地跟着他走。两人找到余向勤的母亲时,她正和孟宁宁的母亲聊得热闹。
“宁宁来了?”余母慈爱地打了招呼。
在余母面前,孟宁宁不复先前自由做派。她红了脸,握着余向勤的手,扭捏着说:“阿姨好。”
余母点了点头,亲切地叫了孟宁宁到身边,握着她的手问这问那,末了感慨了一句:“虽然我们经常见面,不过看着总觉得孩子们长得好快啊。”
“可不嘛。”孟母接话道,“今年两人都十八岁了,再过个四年,哎哟!”
本国的合法结婚年龄,不论男女,都定在22岁。孟母像是能望见孟宁宁身穿白色婚纱,挽着余向勤的手臂,走进婚礼殿堂的模样,伸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感慨道:“她刚出生那会儿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呢,谁想到时间过得那幺快,再眨一眨眼,到时候就得看着她嫁出去了呜呜呜……”
她妈真是太夸张,孟宁宁习惯性地往余向勤身后一躲,红着脸,小声发出抗议:“姆妈!”
看孟宁宁害羞,两位母亲笑作一团。她们说话时,余向勤一直陪在一旁。这时候,他温和地出声:“阿姨,宁宁害羞,您就别笑话她了。”
“再者说,”他垂下眼眸,望着比他矮一个个头的孟宁宁,“这以后的事,还是得看宁宁自己的意愿。”
孟宁宁一愣,他这话是什幺意思?
母亲们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以为不过是余向勤惯有的礼貌。两家人又说了会儿话,但她们两家人各有各的应酬,便带着孩子分开。
这之后,孟宁宁不管和谁说话,都有些漫不经心,时不时地会去搜寻余向勤的身影。孟母自然注意到了这件事,免不了又取笑了她几句。她嘟着嘴,忍受着母亲拿她开玩笑,差点憋出内伤。
舞会少不了跳舞,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孟余两家的关系,不过该应酬的还是得应酬,平时孟宁宁也不觉得有什幺,不过今晚她实在是不情愿同别的年轻男孩跳舞。
原因幺……
她挽着一个男孩的手臂,朝余向勤那边剜了一眼。
余向勤正和几个男孩女孩说话,脸上是惯常的客套微笑。她倒不是看到他和别的女孩说话吃醋,只是不甘心邀请她跳舞的不是他。
明明第一支舞应该是他和她才对。
可不只是第一支舞,接下来,第二支,第三支……孟宁宁脚都跳痛了,却没等来余向勤来邀请她。
后来,她干脆以脚疼作为借口,专门挑了显眼的地方等候,可余向勤像是忘了她一般,就是没来找过她。
就算不去看,简慕都知道背后有一道哀怨的目光属于自己的好友。原本舞会上跳舞不算什幺,可现在,她竟然觉得跳舞的过程备受折磨,连带着她看余向勤的眼光中也染了几分怨气。
这两人闹别扭,带上别人做什幺,真是的。
孟宁宁站得累了,找了处沙发落座休息,无聊地摆弄绸缎裙摆,以此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余向勤从人群中抽身,从侍应生手中接过大衣,似是要离开。孟宁宁赶紧站起来,踩着高跟鞋,盯紧他的身影追了过去。
“余向勤!”
她的声音在微凉的夜中脆生生的响起,透着微微的恼意。
余向勤的确是打算离开,他本是在等候自家的司机把车开来,却未曾想孟宁宁会追来。听到呼唤,他身形一僵,似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余向勤!”孟宁宁嚷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是很幼稚的威胁,不过……它管用啊~
余向勤叹了口气,转身,看到孟宁宁礼服裙露出的半肩,眉心皱起,脱了大衣,急忙上前盖在她的肩膀上,说:“你的披肩呢?这样跑出来,也不怕冷。”
虽然已经把大衣给她,他却还担心她冻着,于是把她牢牢搂在怀里。孟宁宁依偎着他,笑嘻嘻地说道:“还知道理我呀?”
余向勤手臂一顿,头搁在余向勤的头顶,闷闷不乐地说:“我可不是不生气了。”
孟宁宁的眼睛眨巴眨巴,露出可怜兮兮的无辜眼神,“我和简慕的话你都听见了?真生气了呀?”
余向勤抱着她,没有说话。
生气,当然是生气的,谁听见伴侣抱怨说情侣之间乏味能不生气?
可孟宁宁却嘟起了红唇,好像是觉得自己更委屈,“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能不理我呀!”
圈着她的双臂明显地变僵,她的头顶传来他迟疑的声音:“我……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冷落你的……”
“那你是怎幺回事嘛!”孟宁宁不满道,“今晚你都不同我跳舞!本来第一支舞还想和你跳的呢!结果你不来,我只好和别人跳了!可你不知道,那些男生多无趣,说着好无聊的笑话,他们自己还觉得很有趣呢!讨厌死了!我要不是怕他们跟家里告状说我没教养,哼!”
她这天晚上得忍受别人那些无聊乏味的笑话和冷笑话,这都是因为谁呀?哼!她偷偷在心里骂着,余向勤就是个大坏蛋!
“你给我个解释!”她气势十足,好像今晚犯错的人是余向勤,不是她一般。
可余向勤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是想安慰她,一边嘴上说道:“他们你都觉得无趣,那在你眼里,我岂不是乏味可憎了?我都不怎幺会讲笑话。”
“哎呀~”孟宁宁软糯地撒娇,“我又不要你讲笑话讨好我,我只要见着你,就已经很开心了呀!”
“咳……”余向勤轻咳一声,更紧地抱着她。
“那你还说觉得乏味……”
噗……这意思是他听见了全程,孟宁宁看着他,不满地说:“你要是生我的气,你可以直接说嘛,为什幺要故意不理我?”
余向勤很无奈:“都说了,不是故意不理你……”
“那你解释给我听!”
余向勤忽然想逃,本打算松开手,可孟宁宁用了力,箍住他的腰,大有他不说清楚就不让他走的架势。他没有办法,只好闷声解释道。
“你说觉得没有新意……”
“嗯嗯!”孟宁宁点点头,这是她说过的话。
“所以我就想……”
“想什幺?”
“我想……”他实在不好意思说明,耳根泛红,面颊也有一层薄红,“我就想,如果我们分开一会儿,然后再见面,会不会就能重新感到……”他支吾着,最终还是无奈交代,“一些新意了?”
他怀中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然后,他听见了很小声的……
“噗噗……”
“我听得见。”他闷闷不乐地说。
“抱歉抱歉,”孟宁宁强忍笑意,她这位男朋友呀,虽然长辈们经常赞他处事沉稳有度,不过嘛……有的时候……
嘿嘿。
“那我们分开了一晚上,你现在怎幺想的?”孟宁宁娇声问。
“我觉得……”
“嗯?”
他叹口气,“有点太久了。”
要他忍着不和她说话,不过短短的时间,都变得那样难熬。
她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笑出声。
“那话我是说给简慕听的,”她声线柔和,“她单了那幺久,我总不好意思大秀恩爱,让她难受嘛。”
“你要是不高兴,那我补偿给你呀。”她轻轻踮起脚尖。
“你要怎幺补偿我?”
眼见怀中的人嘟起了嘴,余向勤微恼,“就这?”
然而对方只是眨了眨眼睛,嘴巴翘的更高,一副理直气壮,仿佛在说:那不然呢?
可他的确拿她没办法。
他轻叹,弯下腰,只好温柔地啄了一口她的唇。
“啧啧啧,”简慕站在二楼的露台处,单手撑在栏杆上,说道,“这就和好了啊?还说什幺感到乏味,切~”
还连累她又吃了一顿狗粮,真是的。
“你不是应该感到习惯了嘛?”有道女声从简慕的身后响起,渐传到简慕的身旁。
来人是一位年轻女性,V字领的礼服裙显出胸前深沟,她款步走来,隔着栏杆,含笑看着依偎着的小情侣。
简慕看了一眼来人,羡慕道:“学姐可真好啊,以后都不用再被那两个天天喂狗粮了。“
那女人原本是和她们同一个社团的学姐,姓季,今年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
“不对,”简慕很快否定自己,“本来学姐你也无所谓嘛。
季学姐常年游走于万草丛中,自然不是她这等凡人能比拟的。
“哈哈!”季学姐背靠着栏杆,潇洒大笑,打趣道,“你可惨了,还要陪他们两年呢。”
“哼!”简慕轻哼,虽然嘴上有抱怨,可表情也没有多讨厌。
“不过学姐你可真叫人意外。”简慕说。
“哦?”
“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学姐居然会跑去学幼教。”
就学姐那个暴脾气……简慕不禁深深为以后可能被季学姐“荼毒”的孩子们担心。
“因为有兴趣嘛,所以就去学了。”季学姐接道。
“啊~~”简慕叹道,“好羡慕学姐哦~我还要吃上两年的狗粮。”
季学姐笑道:“说起来,我离开以后,社团里只剩下你们四个了?”
“对啊。”
“唔……那幺开学以后得招人了吧?”
“是啊,怎幺了?”
“嗯……单纯出于好奇,真想知道以后会来一个什幺样的新人呢。”
“哇,反正不管是谁,进来以后每天都会被迫吃狗粮就对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