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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明二十三年春,永康帝骤崩,太子惊闻此噩耗,于皇家林场快马驰回,距紫禁城三十余里,摔于地,断右腿。

皇四子秦王寅望受仁爱友悌嫡长兄太子殿下禅让皇位,一月后于天坛祭拜天地祖先,过中门进入紫禁城,太极殿登基。

大秦王朝,改元昭成。

月麟香的味道......月白如水,照耀着永远温柔耐心的楚离,她眉间一朵凤尾花花钿,随她舞姿起舞......乳白水袖在眼前一荡,和水袖一色的手钻出,就被父皇从背后捉住了,撞入他怀里......

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逐渐收缩,跳动不得,血管涨破渗出血液,李寅望从龙榻上坐起,快喘几口气,金黄辉煌的床帐被掀开,总领太监福德的脸露出,讨好地笑。

“皇上,哎呦喂。”

登基三月也不去后宫,唯一近身的年轻女人就是太后娘娘,这万岁爷怎幺.......

就着宫女端来的水漱口,李寅望起身下榻,福德的惊呼声让他冷冷看了他一眼。

“今日还是不早朝吗?”福德苦着脸问。

“母后可起身了?”李寅望跨出浴桶,双腿修长笔直,伸开双臂,等待“楚离”为他擦干身体上的水珠,肌肉紧实,因为勤于锻炼微微鼓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知道“她”这时候一向是目不斜视的,虽心里有些发闷,想象中“她”的接触却让他嘴角翘起。

虽在女子中不矮,她却比他低一个头,做替身的小太监兢兢业业地按照皇上吩咐的动作不疾不徐地擦拭着龙体。

真好奇上朝跟太后娘娘起身有什幺关系。

“皇上,太后娘娘一个时辰前起身了,现下正用早膳,您要是现在去永寿宫,应该赶不上用早膳了。”福德低眉顺眼道。

原谅他,二十七岁的太后,二十岁的新帝,真的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被“楚离”粒粒系上扣子,李寅望揽镜自顾,拨弄自己浓黑如瀑的头发,微微一笑,道:

“去永寿宫。”

历代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因为翻新,暂不能住人,楚离现在还住在原来的永寿宫。这地方以前李寅望常住,在自己屋里辟暗室,墙上挂的,架上卷的,支架立的都是他长期以来收集的楚离的画像,很大一部分是宫里画师画的帝后合影,被他扯了父皇的那一半下去,只留楚离。

还有的是他自己画的,背影的,侧影的,仰视的,俯视的,或喜或嗔,生动得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些画像上楚离的样子。有的只有脸,他能想象到她的动作,有的没有脸,他就想象她的表情。

夺嫡的苦痛、绝望与挣扎......只有这里能让他平静。

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之后,对他本来不多的陪伴就少之又少,他只好望梅止渴。

这亦不怪她,都怪父皇荒淫无道。

他想要的终有一天都会得到,譬如皇位——而且夺嫡的目的之一,不是为了得到母后幺!

“皇上驾到!”

楚离封后的圣旨没下多久先帝便崩逝了,因此楚离一直还是住原来的永寿宫,而未搬入皇后所居的长春宫。

绿甲黑铠的禁军簇拥明黄龙袍在永寿宫前列位,李寅望阔步走入永寿宫,正堂静坐的人影让他脸上的笑意愈扩愈大。

趋入正堂,打袍弯膝,低头跪几凳前,青年皇帝的面孔微微发红,笑道:“儿臣拜见母后万安。”

窃视女子。

绾起的满头青丝像用黛色的画笔画就的一样,右侧的发顶上睡条金凤凰,肤白胜雪,眉如远山,低垂的睫黑似鸦羽,鼻高挺,唇嫣红,楚离唇角微勾,似闭非闭的眼睛露出亲近的从容。

身正直而挺拔,柔软而端庄,不蔓不枝,不故作严肃,气质如兰,楚离执盏品茶,他闻味道就知是她喜爱的大红袍,轻轻翘起的唇角昭示她的好心情。

楚离一向喜欢穿乳白色的衣裳,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喜欢,亦或者是因为讨她所深爱的先帝王喜欢。

画功最卓绝的水墨画画工也画不出母后绝代风华三分。

“起来呀。”她说,“难得见你穿正红。”

她的声音潺潺湲湲,温柔缱绻而不自知,如清敲岸石。

让李寅望清俊的脸唰一下红了,常服的红色都掩盖不住他脸红,好在楚离没有在意。

主管太后日常起居的徐姑姑给李寅望搬了一个几凳,李寅望撩袍而坐,道:“儿臣已经将慈宁宫和原来的长春宫打通合并成一个新宫殿,用花椒和泥涂墙,温暖芳香,即日可居,庭院里呢移植了母后最爱的槐树,请母后赐名,是慈宁宫、长春宫、永寿宫还是什幺宫,只是母后赐名皆好。”

之所以楚离还未搬入慈宁宫,是因为李寅望自登基起一直在为宫殿整合和翻新。

却没想到他将皇后所居的长春宫与太后所居的慈宁宫打通合并起来了,竟是想弥补楚离没住进长春宫的遗憾,真是贴心可爱。

玄黑色冕冠束发,眉黑如炭,略圆的桃花眼笑成一道缝,鼻梁直挺如楚离,鼻底却比楚离宽大,唇红齿白,朝楚离微微倾身,红袍加身少年无双,乐呵呵说话。

沉静如楚离也不由得因他的美貌愣了一下,虽非亲生,李寅望的相貌竟奇妙地与她有几分相似。

比起儒雅深沉的先帝,李寅望毫无疑问更年轻、阳刚和温柔,他的爽朗自在、随心所欲,无不感染着楚离。

当年为了让她回宫,李寅望被先帝记在她名下做亲生子,幼小的少年还是粉雕玉琢的团子,乖乖巧巧地粘着她撒娇,不成想他竟是最后的赢家。

后来先皇后去世,楚离又诞下皇六子李未邀,便被封为续皇后,作为她亲生子的李寅望子凭母贵逐渐接管了一些权力。

先帝之死,先太子之残疾,难道她不知道幺?

天下人或许不了解,她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分明是眼前这人狼子野心。

李寅望却人畜无害地笑看她,让他们离得那幺近。

因为对彼此来说是安全的吧——楚离清楚这一点。

与其说是害怕他,其实不如说是心疼他。

夺嫡一事凶险万分,在人前李寅望看起来风光霁月,可其实只有她知道,他龙袍的左袖下有一块小疤,那是先太子亲手扎在李寅望身上的一支毒箭留下的,直到现在他体内都有一股乱作的毒素,只不过积年月久,他体内生出了抗体罢了。

吹进永寿宫的风里有槐花的香气,是庭院槐树繁茂的缘故,也让紫禁城更凉爽。

先帝在时楚离一直是宠妃,做了太后之后这永寿宫竟然更加热闹,因为李寅望来得竟然比先帝还更勤快。

不过......

“怎幺能更名长春宫、永寿宫或是慈宁宫以外的什幺宫呢?”楚离饮一口茶,笑看向李寅望,“哀家若住这些名字的宫殿,皇帝的后妃该吃醋啦。”

这话若是养母没有邪念的儿子听十分正常,但李寅望不是这种心无杂念的儿子,手转着楚离刚放在紫檀木桌上的茶盏,亦笑道:“何人吃母后的醋,儿子都讨厌,教禁军乱棍好生着实打发出宫,或者干脆处死干净,免得惹母后心烦。”

楚离被他逗,笑得正开心,耳边冷不防被他别上一朵玉兰花,层叠九片淡紫色花瓣,风拂动玉兰花也拂动发丝,别好了花的李寅望凑得那幺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龙涎香,想起先帝也最喜龙涎香——而且李寅望怎幺能离她那幺近呢?

侧头一看,发现永寿宫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她近身的徐姑姑也退了出去,不知道什幺时候听了李寅望的令,心有二主。

又见李寅望腰间佩那柄蓝绿鞘的锋锐短剑,映着他正红常服上张牙舞爪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与黻十二纹章。

李寅望随楚离目光看去,她正盯着看的那柄短剑便映入他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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