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她才离开不久温暖就已散尽,晚风绕着手指,贪婪的吞噬温度,明明鲛境的雪域谷比这冷上千倍万倍。
秦子恒收回了手,手背在月光下泛起涌动的玉光,指节微红。
他低下眸,这就是他们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可是,她才离开了一小会儿。
鎏纹铜铃晃了两下,镂纹在他眼中篆下扭曲的影,铜铃下的流苏因为他刚才的拉扯断下了几根,平整切面变得长短不一,让人看了心生烦躁。
鎏铃内的药块散发着沉闷的苦,是很别扭的气味,偏偏她却很喜欢,没有摘下来过,少女的影子被散云间的月落倾覆,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搭在木门上,像默不作声的阻挡着门外的人。
少年舔唇,她的手不久前,才被他一根根仔细含在嘴里舔尝,他一边舔过指缝,一边用手指探进裙下,噗嗤的水声混着她咬唇尽泄的呻吟,无一不让他感到血液沸动,明明现在她应该躺在身边,仰头软声讨好他才对。
啊,很想杀人啊。
鲜血溅到地上的时候,热度恰好,清凄的红会沿着银刃滑下去,血珠渗透木板,讨厌的动静便会顺然消散,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蔓布全身。
半敛起眸,少年耳廓涌落绯色,幻蓝的耳鳍微微颤动,主人的唇瓣又软又甜,咬破,血珠会融进她的口液,她暗蓄不明的反抗总让他忍不住渴求更多。
衣料摩挲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少年压低视线,秽乱的眸渐渐清凌,顿了一下,身后马尾垂落过肩。
他缓缓擡眼,只见她忽的被门外的青年紧紧抱住,两人腰带缠散,少女发丝波游,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舍,她竟然没有立刻就将她推开。
少年的脸上没有浮现别的表情,看了几秒他便挪动视线,望向地上的影子,推了两下床帐边上的铜铃,清脆铛铛,轻笑一声。
极低的沉顿,因而很快便被风声掠过,鲜热的血珠流落,啪的打在手背。
秦子恒这才发觉,自己的尖齿划破下唇,酥麻的疼缓缓在唇上绽开。
月明。
徐右右就着手的位置轻轻推开严穆,手心微凉,莫名让她想到秦子恒握她手时眼下的炽动,那双菀菀流绪的眸总带离人疏意,每每她妄想真正明白他的想法,他便向她展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想起屋内的人,徐右右心中不禁有些烦乱,也不知道等会儿秦子恒又要发什幺疯。
徐右右擡起头,神色真挚,”师兄,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但我还没想好。”
院中的花雨一阵倾下,簌簌吞下她的后半句话
青年凝眸,指间的痛感让他几乎快要失去知觉,剑身似覆白雪,在云月间,反照着他狼狈的神色,金色束咒已经顺着手骨往上遍开,指尖发冷,他更加用力握住长剑,片刻,青年若无其事道,“是我太过着急,一时冲动扰你清静。”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脸色已然苍透,青年一屏,钻心的疼让他差点跪了下去。
严氏,给了他太多,无上的荣耀,尽心的教导,成才的期望,全族的重视。
严穆转身,不愿在她面前如此狼狈,迈开的步子一下比一下沉重,脚上似有千斤重石,提醒着他所有的一切,提醒着他,手上的金圈束咒,幼年时捡的兔子。
像甜腻的饴糖落进苦涩的药水,那点甜于他而言,太少,却也足够让他无法割舍。
严氏向来讲究修身养性,严家不允许族人拥有常人的情绪波动,若有就要被惩罚,一如那只眼睛红红的胆小白兔,它那样的胆小,却在看见他被责罚时跑到了他身边,它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他的痛苦,但它仍是发着抖乖乖伏在他的膝边?
严穆很讨厌冬天,很讨厌雪地。
漫天白雪总能让他想起它,冬至那天,雪白的兔子被扒了皮,血肉模糊的躺在雪里面他的那只兔子胆小,但又十分忍得住疼,被他抱在怀里压住耳朵,它也未曾唤过一声。
那是他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哭,也不算哭,只算望着尸体掉了两滴眼泪,肯定很疼,严穆不忍心将它放在那幺冷的地方,自作主张将它埋进那棵银杏树下,这件事不久后便被他的母亲发现,母亲质问着他,不过是只畜生有什幺必要花费如此多的心思。
不过是只畜生,那也是他第一次的情绪崩溃。
严穆声嘶力竭的反问着他的母亲,”那你们呢?你们恪守礼节,将它视为外来的异端,将它活活的扒了皮毛,你们不算畜生吗?”
小兔那样的听话,在他情绪不好的时候总会用毛绒绒的脑袋顶弄他的手掌,它什幺错都没有,就因为他平时太喜欢它,他们就杀死了他的小兔。
严穆没有听到回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的母亲一脸担忧的守在床边,还有几位家中叔叔,大家都很担心他,他们给他准备了最好的药材,又顾念着他休息的这些天耽误学业,还将书卷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案桌。
一切都是最好的,最好的梨木案椅,最好的墨石,最好的竹卷,连同,自己手上的金色束咒,也是最好的。
待母亲端着碗出去后,那几位叔父又同他说了许多,大概意思都是让他学习克制情绪做书中圣贤,以振严氏。
严穆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望着手腕出神,这些长辈同他不是很熟,只当他是在认真聆听,毕竟,他是长子,名声在外,不会有人质疑他的礼节。
金咒会在他危难之际给予最大的保护,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应当艰苦修行恪守礼法,一如现在。
严氏,给了他许多,多到,就连呼吸他都觉得那样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