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市的雨蒙蒙地下着,院落里的池塘垂着枯荷残柳,依稀是飞晚的秋霜。茶烟袅袅,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刚刚结束,姜眠慵懒地披着披肩,靠在窗前的软榻上听雨,她的脚趾罕见地涂上了胭脂红的指甲油,衬得小腿纤长,脚趾白嫩可爱。裴玄岭爱极这足尖的一点朱砂,仿佛要纹在他心上,每次做爱总会由下而上虔诚地亲吻。
裴玄岭冲完澡擦着滴水的湿发出来,便看见这样一幅妩媚动人的美人图,眸里映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尤怕她着凉,取了衣柜里干净的毛毯把她裹上,然后揽进怀里。做完爱后的姜眠像餍足的猫咪,懒懒地哼着从戏院道听来的越剧,唱腔清幽婉丽,一派古雅。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裴玄岭不禁微微收紧怀抱,面色有些不安地望着姜眠沉沉的睡颜。
从冰岛回来以后,姜眠变得比之前更嗜睡,她原本就不多话,如今更是寡言,做什幺都是淡淡的。
从前还好些,她似乎努力刻意地回避过去,于是白日早起,呆在咖啡机旁看着磨豆子;或者买书学茶艺。
他俩合伙分别在杭市和南迦山峰下开了家民宿,地址是姜眠选的。于是经营设计装修的事,姜眠也曾兴致勃勃了一阵子,只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生活似乎再次回归到百无聊赖。
裴玄岭偷偷买了成套关于PTSD的心理书籍,但他隐隐感受到,飞机失事不过只是压向姜眠的最后一根稻草。
把姜眠抱到了床上,裴玄岭侧兜里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他轻声关上门,走至院落檐角下,划开接听键。裴太太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不怒自威:“玄岭,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离开裴氏?”裴玄岭没有犹豫地回答说:“抱歉裴姨……玄岭辜负了您长久以来的栽培。”
他声音渐低,不是遗憾自己放手整个裴氏20%的股权,而是的确愧疚。裴太太在他最穷困潦倒、为了学业节衣缩食的时候找到他,帮助他和有意提拔他,他明白自己是被当做继承者寄予厚望的。裴太太于他是恩人,也似家人,他曾暗暗发誓为裴氏效力,但是姜眠失事后,他终究心神俱乱,一颗心全部落在了姜眠身上。
裴太太沉默不语,良久叹了一口气。倘若是其他不打眼的小妮子,她还能一手专断地快刀斩乱麻,让裴玄岭断个干干净净。偏偏这人是姜眠,倒不必说她对姜眠那点欣赏,更多的是她清楚,姜眠这种女人,明眼看着清清淡淡,林中墨梅,深谷幽兰,远似白月光却也荼靡得像一束罂粟花,是一点就点在男人心尖尖上的朱砂痣。所以才能一个意外事故,就把上流社会里这几个人中龙凤搅的天翻地覆,险些肝肠寸断。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裴太太心里终究有气,她沉声说:“裴玄岭,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