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

日子过得依旧恍惚,便在这样的恍惚中到了十月底,这一年的生日像是受刑,这一天她早早出了门,漫无目的在城市游荡。

每一个街景都在记忆里成了模糊的标志,好像哪里都一样,但又确实有所不同。

她站在天桥上,逐渐变黑的天空从紫到蓝,最后成了一片黑色的幕布,这黑色似乎在等待某种悲剧上演,路灯逐渐亮起,将她的身影淹没。

脚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辆辆飞驰而过,那荧光像极了这一年,无非是短暂又复杂的一瞬。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一口。

里面装着白兰地,浓郁的蜂蜜和甜橙的香味,口感醇厚却又烈得可以。

她咬着一支烟,没有点燃。

在距离她三米的地方,坐着一个摆摊刺纹身的小哥,他面前摆着一个铁椅,看起来活像个地铁流浪歌手。十月看他一眼,他留着半长发,个子很高,脸上留着邋里邋遢的胡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跟记忆中某人很像。凑近看倒也不像,一点也不,甚至毫无共通之处。

目光相遇,他掀起眼皮看她。十月撇开脸去。

她还在想谁会在大街上刺青,这些人多半脑子有病。

只是,五分钟后,她没料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会是她。

他没有打招呼,抽出她嘴里的烟,问她有想纹的图案没。

她说没。

他翻着手机给她找,然后递给她看。

她知道路边摊这种纹身设计肯定简单,但万万没想到这幺简单。

极简的不规则多边形,看不出什幺玩意儿。看着她疑惑的目光,男人傲慢的解释说那是只蝴蝶。

看了半天,十月没找出有关蝴蝶的踪迹,她随手拿起小桌板上的笔,从乱七八糟的一堆工具里抓出一张纸。

她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折线,折线右边一只蝴蝶,配套一双不大的翅膀。

她问能不能纹。

男人看一眼,说可以,问她怕不怕痛。

她摇头,心里竟对这痛有了隐隐期待,但是没表现出来。

擡起纤瘦的手腕,当他杀完菌锐利的尖头向她皮肤内注入第一滴墨水,他问她是不是喝酒了。

十月茫然的点头。

他收起尖头,说喝完酒不能纹。

于是纹身没成,她低头看那颗墨水形成的”黑痣”,发现原来想痛也很难。

当从那把活动的铁皮椅子上站起来,她摇晃着身体擡头看天,昏暗的天空只亮着一颗启明星,闪闪发光。

手机开始震动,柳烟发消息问她在哪儿。

她揭开保温杯,离开纹身摊,边走边喝,这两月来柳烟牛皮糖似的黏她很紧,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那家伙可不是黏人的主。

学校里学生大部分是北京本地人,而且多是富翁家庭,大一刚入学,十月发现宿舍室友们的日常吃穿用度非比寻常,她有自卑心理,觉得自己犯不着到这学校找罪受,但如果不上这学,集训的苦岂不白吃了。

查看到同学的通讯录信息,同学要不住在三里屯附近,要不国贸,霄云,都是些房价贵死人的地方,最后她看到一位家住平谷的,像是发现了什幺新大陆,一看名字,发现是自己的室友柳烟。

每次跟室友聚餐她都战战兢兢,害怕挑那些高档餐厅,她爸虽然会给她生活费,但不会多,况且家里还有个女主人,能拨给她的钱更少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柳烟每次都会提议去平价餐厅吃饭,这让十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虽然还没过多接触,但是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孩,这也更坚定了想跟她成为朋友的决心。

柳烟朋友不多,为人清高冷漠,但在一堆白富美中,气质跟相貌也绝对是出挑的存在,十月本觉得她很难相处,但柳烟在开学第一天,装作不经意扫一眼十月摆放在书架上的读物,她便绝得两人会合得来。这也是柳烟后来对她说的,十月一点不知道,原来爱看同类书的人真能够惺惺相惜。

两人熟悉之后便无话不谈。

后来去了柳烟在平谷的家,十月这才发现对于柳烟的家世,她一无所知。

庭院里里种植着白桦林等四季植被,走哪儿都是梦幻的花镜,天气好的时候随便一拍都是光影十足的氛围图。

平日里柳烟就在她那种植着各色大花飞燕草的花园里写生作画。

她家别墅究竟多大十月没问,问了也是自讨没趣,只知道那天下午她俩边走边聊,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转完。

柳烟说她这家世在同学眼里根本不算什幺,只能算普通。十月边鼓掌边点头,一脸你说得对的表情。心里想着:老子就静静看你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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