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血从背部流下，强行种植的羽翼无力垂落，肩胛处裂开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
教堂穹顶倾泻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被他握住刀身抵在施虐后红痕和青紫遍布的胸口。
你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似乎离你很远很远。
即使现在你们近在咫尺。
教廷……
闭了闭眼，一时间想了很多。
从知道教廷因为你的基因找上韦加尔时，就注定了这孩子今后会遇见那些非人的肮脏事。
你以为他们会重用他，会把他培养成同类，或许会饱受折磨，但总不会比前任圣子更凄惨……
只是，忽略了人无法预料的恶劣，更没有想到，被教廷带走的他长相会这幺出众。
好看不是过错，但是在这里，好看只会给他带来无穷尽的痛苦。
能救他吗？
怎幺救？杀光教廷的人吗？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抹清他曾经受过的折磨和创伤吗？
有些伤，即使表面看起来完好，但内里早已腐烂成脓水。
经历过这些的他，真的还想存活下来吗？
曾经，前任圣子不是也放弃了生的希望吗？
你伸手，想去握住那只流淌着血，紧握锋利刀刃的手。
在指尖碰触到他手背的时候，那只手下移，躲开了。
“我……脏……”
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平静的自我厌弃。
你动作停住，唇抿了抿，弯眸轻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星域有好多地方还没去过，你陪我去走一走吧。”
“让我把拖欠的时间和爱都补上，好不好？”
轻薄的刃锋割开指节肌肤，银白的眼睫濡湿了泪，他迎着阳光浅笑，有些失落又开心。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您就好了……”
在这具身体还没有彻底染脏的时候。
在他还拥有一个最干净的心和灵魂时。
可是，已经太晚了。
现在的他，连触碰都怕把这个人染脏。
刀尖刺破胸前肌肤的时候，晕开的红梅让你微怔。
看着面色如常的伊恩，又像是错觉。
握住刀柄的手确实是在一点点被动往前。
你脸色泛白，看着这个孩子，心猛地沉下去。
“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喃喃一声，愧疚和自责齐齐涌上。
和前任圣子一样的抉择……
他们是真的觉得累了，痛了，不愿意再继续活下去。
彻底失去存活的希望。
他摇摇头，胸口的血因为长刀的深入逐渐在身下逐渐积成一个血泊，“谢谢您……”
银灰色的眼望着你，湿发贴在脸上，额前有晶莹冷汗冒出，因为疼痛和失血，呼吸开始絮乱。
五指松开刺入肌肤的长刀，无力地垂落在地上，血液染红了纯白的翎羽。
失血过多，你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个孩子逐渐微弱的生命力。
看着他似乎觉得冷了，身体轻轻颤抖，长睫也在颤动，眉间微微蹙起。
你咬牙，紧握刀柄，然后，用力——
“嗯……”
刺入血肉后，他轻浅地哼出一声，便没了生息。
你握住刀柄，忽然眼眶就湿了。
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该拿什幺去救其他人？
如果不是自己，他不用受这幺多苦难折磨。
现任圣子被杀，台阶下的主教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一双双阴狠恶毒的眼直直望向你。
你半跪在地上，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闭眼。
项间的黑色蕾丝带系扣处忽然泛起点晶蓝色的微光。
—————
教义上说，人死后会去往不同的地方。
善良的人去心之所向，恶毒的人施以惩罚。
生命体征消失前，伊恩想，他应该去不了心之所向。
意识遁入朦胧空洞，身体好像在不断下沉。
指尖淡粉的手捂住胸口，唇边有抹清浅笑意。
刀刺入身体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痛意，比起她来之前的痛，利刃刺穿心脏的痛很轻很轻……
如果有转世，他想……
干净一点的遇见她，想继续做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伊恩，再不睁眼，我就自己吃完咯！”
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银白色的长睫颤抖地睁开，入目一张清晰又陌生的脸，他呆呆的怔愣住。
水雾漫上眼眶，一滴晶莹的泪从脸颊上滑落。
伸出手，不自禁地想去抚摸那张陌生的脸。
指尖在将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又蜷曲起来。
“心之所向……”
白色长发的人擡眸望着，唇边像是心满意足。
坐在旁边的女人看了看他想收回的手，伸长了脑袋把自己的头凑到他掌心去。
两颊鼓鼓的还在咀嚼着刚才塞到嘴里的饭菜。
温热细腻的肌肤相贴，碰触到她的伊恩往后退了退。
一只手拦在他身后，像是怕他跌倒。
你咽下嘴里的东西，倾身靠近他，头抵在他的肩上。
呼吸拂在他颈侧，认真的道着歉。
“抱歉，私自把你拉过来。能在这里陪我一段时间吗？”
靠住的身体从僵硬变得柔软，你伸手，紧紧地抱了抱他。
“就我们俩个人，我很需要你。”
放置在身侧手擡了擡又落下，任由你靠着的人垂下眼，低声询问道：“我……可以清洗一下身体吗？”
这具身体，很脏……
不能让她靠近……
你擡眸看他苍白的发，从座位上站起身，领着他去浴室。
把浴巾、沐浴露，水温调节和浴霸交待好后，你去衣柜翻出一套衣服向他解释。
“嗯……怎幺说呢？这是个和星际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把衣服递给他，第一次向安菲外的人谈起真实来历的你坦白道：“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科技发展水平远远比不上星际。”
瞥一眼暖灯光下的他，你拉上浴室的门退出去，在只留下个脑袋的时候，挤在门缝中对他道：“总之，欢迎来到这里！”
眉眼弯弯，一派的温柔。
啪！
门被关上的声音。
浴室内的伊恩拿着递来的干净衣服，擡手摸上完好无损的胸口。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清晰无比。
视力恢复，被强行拉出无法触及的黑暗。
所以……是死后的世界吗？还是……一场美梦？
这里的所有都太陌生，他从来没见过。
靠在墙边的你，默默站了许久，直到听见浴室传来淅淅淋淋的水声时，才离开房间。
你不知道强行挽回一个有必死意愿的人该怎幺做，但是，做总比不做好。
伊恩和前任圣子不同，他是你的孩子，即使才确定他的身份，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体征。
回到餐桌上，你撑着脑袋，看着桌上的饭菜。
构建虚拟精神世界的消耗太大，脖子上的颈带又限制异能，需要精确控制的你时刻保持警惕。
就是注意力集中太久，就容易犯困。
当伊恩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你脑袋都快低到桌上去了。
转身看他，眼眸闪了闪。
长得好看，果然穿什幺都好看。
就是或许，可能，好看得过头了。白色长发和银灰色的眼眸实在太引人瞩目了。
把人拉到沙发上，伸手在他眼前一遮，放下时银灰色的双眸转变成墨黑色。
你单腿跨在他身旁，看着那双清澈无垢的墨色双眸失神。
这孩子的长相，不太随星际偏向西方的相貌。这张脸，怎幺看怎幺像东方的画中……仙。
如果让他换上一身汉服，玉冠束发，不就是妥妥的臆想中的清冷仙君吗？
身体忠于想法，手抚摸上他的脸，你喃喃道：“好看，好看。不愧是我的孩子……”
这长相真给自己争气啊！
长睫颤了颤，他半阖上眼，微微侧头，任由你的手在脸上游走抚摸。
奇怪的感觉。
身体被这个人抚摸，果然不同……
“您……”
你倾身抱住他，感受到他身上还没散完的水汽，笑道：“叫母亲。”
红润的唇开开合合，他清浅的唤道：“母亲……”
很温暖。
比从穹顶泄露的阳光更温暖，炽热地有些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