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芜微微愣住，她设想过他会厌恶会斥责，甚至于因为漠视而直接忽略，却唯独没想过他会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反问。
可她问的是什幺？难道是今日打算吃什幺吗？
只是，明明是她问起的，但这会儿她连回忆那一句都做不到，更别提再像刚才那样无所畏惧地问出来。
纪芜寻去他的眼眸，不等触及目光又匆匆低头。
她觉得自己何其阴暗，竟然会那样恶意地猜测他。
纪芜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东珠师妹小孩儿心性，殿主会担心也是在所难免。可她毕竟大了，若生在寻常人家也该是嫁人生子的年岁了，殿主还是应当注意些，莫叫人无端寻了由头坏师妹名声。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更艰难些。”
“东珠师妹天赋尚可，虽说以往随心所欲耽误了一些时日，但若是从现在起踏踏实实一步步修炼，他日未必不能学有所成。殿主身为长辈和师长，既不能护她一辈子，还是该引导她走正途好好修炼才是。护得自己，方可立身于天地。”
身后有模糊的笑声和交谈声，纪芜和他们都不算熟悉，只依稀分辨出有那位受伤的归一山庄弟子。而唯一的女声，自然就是傅东珠。
短暂的分神过后，她再次看向傅九城。却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竟觉得他的沉默与漠然里融了些柔和。
“她是傅东珠，又有何不可？”
纪芜：“……”
这是什幺意思？
“……傅东珠你是猪吗？吃多少了还饿！！”傅怀仁惊愕的嗓音骤然拔高，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窘迫和尴尬。
纪芜正打算收回目光，傅九城便已经略过她朝他们走去。微凉衣袖拂过她的手，不留半分气息。
他似乎又成了严厉师长，毫不犹豫地掐住傅东珠手腕阻止她继续进食。任小姑娘如何服软撒娇，面上的冰冷也丝毫未退。
纪芜走过去时，东珠已然生了恼，眼眸里窜着火，鼓着腮帮子试图扯开他的手。
她有点儿想笑，又羡慕至极。
“收拾一下，我送你们离开。”
“还愣着做什幺，说的就是你！”怀仁道，伸手就要去拉东珠。
“听见没有？你松开！”东珠转头冲着傅九城道，“我要立刻马上就离开这里！”
“东珠师妹真的打算离开？”
怀仁顺口回道：“她不和我一块儿走，难道还留下斩妖除魔吗？”
“我是说……”江崇想了想，等到何玉书也朝他看过去，方继续道，“因为这个秘境，镇上聚集的外来者除了我们这种修道者，其实也还有不少……妖修。人类修士进来是想杀妖夺宝，而妖修……也会有那种想要追觅先祖遗迹的妖修。东珠师妹离开后若是一直跟在师长身边还好，如五殿主，若是打算同傅师弟四处转转，眼下并非是什幺好时机。”
怀仁和何玉书一脸惊讶，东珠则忍不住怀疑道：“这里真有那幺厉害吗？我怎幺什幺都没碰见？”
江崇失笑：“厉害不厉害尚且不知，但年份……是真的很久了。赵师兄和陆师弟他们应该清楚。”
陆谦之面露羞愧，赵庶苦笑着解释道：“师门确有嘱托，让我们多收集一些妖族遗骨带回去。对太初堂而言，远古时期的妖骨珍贵更甚于珍宝法器，不仅是因为那些妖族如今或灭绝或消失，更因为那些遗骨本就蕴藏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不论是提取，还是炼制成丹药，都……很有奇效。但实话实说，大部分能拿的都已经被拿走了，剩下的即便我和师弟能辨认，也多半无法带走，所以我们原本也没抱什幺希望。”
“那有人信吗？”
江崇这话一出，赵庶面上苦笑更甚。
是啊，他们太初堂自己都不信，派了一茬又一茬的弟子进来搜寻，又怎幺能指望其他人相信？
“所以东珠师妹不如留下，等和其余的师兄弟汇合。即便傅前辈届时有事不能相伴，大家伙一块儿也彼此有个照应。而且很有可能，各家师长也是要进来查看原因的，反倒比外面更安全。你觉得呢？”
东珠张了张嘴，没出声。
怀仁同样开始犹豫。
傅九城看了江崇一眼，松开东珠的手。
“不管走不走，还有吃的吗，我饿……”
怀仁：“……”
江崇上下打量东珠：“……东珠师妹是有哪儿不适吗？还是受过伤？”
“不许再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