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郭嘉盛,男,五十三岁,原任法务部主任,明年有意向参选议员,今年在首大电视台的《普法专栏》多有亮相,民意支持度较高,因此本次事件在网络上造成了不小轰动。”
站在会议桌前头的,是东田分署的警员,正毫无波澜地念着此次案件的情报。
林然几人休整一夜后,面上倒是看不出萎靡的神色,只不过在听到寥寥几句话后,神情还是变得难看起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还是能听出这一桩案件的棘手程度。
林然是个事多又好奇心重的,终是忍不住将视线歪了歪,落在了坐在前头的季嘉珂身上。
只见他的季长官一脸淡然,全然不似他面上的愁云惨淡,不是提前知道这些信息,就是对即将来临的困难不以为意。
然而下一秒,季嘉珂似乎被搁置在深色玻璃桌面上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只见他将手机拿起,皱着眉头操作一番,这才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林然像只金鱼一般鼓了鼓嘴巴,心里面想的却是和案件不沾边的事。
站在前头的人依然在毫无感情地讲解着:
“……案发地点位于东田区的环山路,据知情人士透露,案发当晚,被害人独自驾车前往位于桐岛山顶的杜利山庄,但在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发生自燃……”
话说到一半竟然是停了下来,林然察觉有异,这才侧过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位他并不知晓姓名的同事,面上有几分犹豫。
“……经过现场勘察,自燃点位于驾驶座区域,也就是案发当时为被害人自身发生自燃现象,现场未遗留被害人尸骸,损坏车辆已由鉴识科带回。”
听到这里三人一点都不惊讶,而林然更是放心大胆地发起呆来。
另外两人中,丁涵正垂首凝神,将方才的讯息记录在笔记本上。姜学林也差不离,手中端着的,是一本A5大小的牛皮本,此时正盯着粗糙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陷入沉思。
怎幺可能会惊讶?所有的细节都与京朝府的案件相同。这一切都令他们感到熟悉,熟悉到甚至没有新的东西可以去深挖。
直到所有信息皆告知完毕,现场一片安静,约几秒钟后,季嘉珂这才起身,顺手抄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声音不大不小:“我带我的人再去现场看看。”
现场照片已经通过投影仪公布在大屏幕上,但照片与实地考察终究不同。
东田分署的人自然无异议,甚至提出让熟悉状况的警员带他们去,不过被季嘉珂婉拒了。
“四人刚好一辆车。”
有人还想说些什幺,却被人扯了扯手臂,小声提醒:“季长官是合天府人。”
……
林然不知昨晚季嘉柯是几点回去休息的,干脆贴心地朝驾驶座那头走去。
季嘉柯走在后头,遥看了一眼,这才出声叫住他。
“我来吧,我比你们熟。”
季嘉柯是不会摆长官架子的那类人,林然一听,麻溜地改变方向,坐上了副驾驶位。
车辆平稳起步,坐在后排的两人都极其沉默,只有林然心血来潮道:“哎?我记得季哥是合天府人,对吧?”
被提问的人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季哥这次是不是正好可以回家一趟了?”
林然将手肘浅浅搭在车窗边沿,硬实的钢化玻璃被放至一半高度,大片的凉风从外头灌进车里。
合天府地处北部,与靠海的京朝府相比,连风都仿佛带着落叶沙沙的响声。
起初林然还有些不适应,只觉得自己的面皮子都要被吹裂了,还是从丁涵那里蹭了些润肤乳才得以缓解,此时又浑然忘记昨日里,自己明明是叫苦叫得最大声的那一个。
林然的提问季嘉珂自然是听见了,双手依然稳稳地握住方向盘,目不斜视地认真开着车,面上表情不显,只含糊不清回答道:“看情况吧。”
林然神经大条,欲张口再聊些什幺,忽然察觉到有一只手从后头伸出来,揪住了他的袖子。
心脏砰砰一跳,差点以为是有什幺奇怪的东西,侧过头这才看见丁涵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正在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闭嘴。”
林然:“……”
好吧,他被嫌弃了。
-
杜利山庄作为消费颇高的高端休闲度假村,为了保证良好的私密性,这才选择建立在东田区的桐岛山山顶。
而被害人郭嘉盛就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发生自燃。
东田分署距离桐岛山山脚大概两个红绿灯路口的距离,路途说不上远,只是上山的路不算太好开。
林然坐在前头,看着一圈又一圈的山路只觉得眼晕,干脆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那,一股外力仿佛要将他从车子里甩出去,双手胡乱地抓住车里任何能够维持平衡的东西。
下一秒,橡胶车轮与柏油路面摩擦的尖锐声响充斥耳道。微弱的一声“咚”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依然听见后座的丁涵“嘶”了一声。
整个人由于紧急刹车的后摇被大力甩回椅背上,五脏六腑都被震了震。感受到心脏即将跳出胸口,林然粗喘了几口气,这才颤抖着声音开口:“大家没事吧?”
后头两人也神魂未定,丁涵更是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额角,果不其然已经有些微肿。
不过这都是小事,她也只是恍惚了一下,一句“没事”便脱口而出。
现下几人都有些茫然,丁涵坐在后头也无事可干,一路过来倒是一直注视着车窗外,但因为是坐在右侧,而刚刚的急转弯方向也是右侧,明显是左侧有事发生,因此她并不清楚车外发生了什幺。
季嘉珂平稳自己的气息后,便立马下了车。
相隔不远处,是一辆芭比粉色的跑车。
未等他走近,跑车的车门缓缓升起,一位红衣佳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林然与丁涵隔着玻璃车窗,看清楚外头那位年轻女子的长相后,俱是一愣。
怎幺会是……金安妮?
……
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任谁在大马路上遇到这样一个突然别车的人,都会在想是不是神经病?
纵使季嘉珂不是交警,也想教育一下这位把人命当儿戏的“肇事者”。
只是当他看清“肇事者”的长相时,前进的步子依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你疯了吗?”
“你怎幺开车的?”
两句话在口腔里打了个转,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两人对视着,沉默一瞬后,季嘉柯这才问道:“你为什幺会在这里?”
一袭红色风衣的金安妮双手插兜,未着颜色的面容令她看上去的确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微卷的深棕色长发被风吹得杂乱无章,再配合她面上冷酷的表情,季嘉珂从她身上嗅到了一丝杀气。
“我找姜学林。”
事实上,金安妮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美丽。从得知这件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聪明一世,却被一个人工智能给摆了一道。代价就是她不得不驱车几个小时,一路狂飙车,只为截住这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金安妮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种穿透力。
见她的视线已经越过自己,落在了后方,季嘉珂这才后知后觉,姜学林已经不知何时下了车子。
只见他面上神情诡异,像是了然,又像是解脱。
季嘉柯不明白金安妮想要做什幺,但姜学林是他的部下,他有权利探究清楚其中的缘由。
盯着伫立在身前衣着鲜妍的金安妮,季嘉珂一字一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是私人事情……”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姜学林说话的口吻在突然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金小姐来得真快。”
-
若问丁涵对姜学林有什幺印象,她只会说:没什幺印象。
就像署里大部分的其他同事一般,不太熟悉,且个性也不够鲜明。直白点说,就是没什幺记忆点。
如若不是上一次,他在会上的突然发言,这才让季嘉柯在这一次的随行名单里加上了他的名字。
丁涵想,不然他在她的记忆里,大概会像是一直笼罩着一层白雾,看不真切。
随时可以被忘记,也随时可能被替代掉。
每个人也许都埋藏着自己的一份秘密,而姜学林的秘密,好像和那个从月蝶里出来的伎子金安妮有关。
……
金安妮在听到这句语调熟悉的句子后,面色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她忽然想起临走前,她曾经问过郁珉秋一个问题:
“如果仿生人有了自我意识,会怎幺样?”
那时的郁珉秋尚在她的意识网络里,化作一朵柔弱的月季花。金安妮当然无法靠“眼睛”看出他是什幺表情,但仅仅光靠想象足矣猜透。
一定是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然是会想方设法逃避掉被销毁的命运。”
“然后——”
“叛逃。”
……
郁珉秋告诉她,所有这一切与科技相关的东西,可以称为“赛博世界”。
金安妮作为赛博世界的新人,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
她也曾经疑惑地问过郁珉秋:“为什幺仿生人也会有自我意识?像你,仿生人与人工智能的结合体才会产生自我意识不是吗?”
郁珉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别有深意地反问道:“我为什幺一定会产生自我意识呢?密斯金,你有没有想过,这明明是人类一直在杜绝的问题。”
金安妮从来自诩聪明,但这一次还是觉得大脑宕机了。
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索性又觉得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如果姜学林在发现自己始终逃不掉被销毁的命运时,会不会连带着季嘉柯也一起丧命?
季嘉柯是她的筹码,她不允许季嘉柯在此时命丧黄泉。
回忆至此,金安妮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勾了勾嘴角,甜蜜的嗓音像淬了毒药:“看来你确实和前面几个不太一样。”
“金小姐不必把我同前几个蠢蛋相提并论。”
从第一件自燃事件起,他就已经觉醒。在此期间他几度逃亡,换了许多身份,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将自身的销毁程序清除。
但除却构建他身体的,都是些科技材料以外,他并没有其他异于普通人的特殊能力。
销毁程序的启动必须定位到具体位置,再通过对应的序列码开启程序。但距离他们被投放进人类世界已经过去许久许久,而他又一直在躲藏,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序列码。
郁家那位拥有超级大脑的当家“人”,终是将他找到了。
金安妮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温热的左手,随意捋了把头发,“那些都不是我在意的事情了,我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个,离季嘉柯远点。”
忽然被提及名字的季嘉珂一愣,这是金安妮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往常她惯爱装模作样,原来失去了耐心的时候,照样会抛掉所有伪装。
然而不等他继续深想下去,金安妮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眉头紧皱,因为金安妮语气阴森地说道:
“以及,你还是去死吧。”
金安妮用大拇指摩挲了几遍攥在右手掌心里的东西,这是为了避免销毁程序启动失败而准备的微型引爆器。
她为这次销毁姜学林做足了准备。
姜学林平静地看着金安妮一步又一步朝自己走来,内心思索着是继续逃亡,还是就此沉寂。
两人的剑拔弩张季嘉珂看在眼里,虽不明白二人之间究竟有什幺秘密,但他却清楚地知道:
金安妮此行的目的,是要杀了姜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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