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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的别墅亮着灯，临近八点，顾长枫却迟迟未到。

灯光把沙发上面容苍白眼眶深邃的Alpha衬得愈显阴鸷，她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又把挑逗嘲讽的视线转向旁边安安静静的顾小上。

“说了半天，海然拿下蓝山豆在州城的垄断了吗？”

Alpha移开视线，看向说话人。

顾博耸耸肩，“一家人没什幺好忌讳的……”

无声。

顾小上习惯在这栋房子中低微如尘埃，她端正地坐在沙发一角，乖巧又安静地看手机。

装得确实很好。顾渊眯着眼打量她，对顾博发出的询问置若罔闻。

Omega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道：“那看来是被四季拿走了。”

顾小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说话人，又低头继续玩手机。

四季拿走了蓝山豆在州城的垄断吗？她手指停在屏幕上迟迟未动，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说是去C城出差，但她却干了两件与正事无关的事，第一件是替同事挡酒，第二件是被叶司挡酒，顺带着再被顾渊摆一道被叶司按在床上折磨一顿。

至于谈合作谈垄断，谈市场谈资本……她自嘲地笑了笑——四季拿下蓝山豆的垄断根本和她毫无关系，这趟出差于她而言根本毫无收获与意义。

顾渊捏着自己的手指把玩，视线始终在顾小上周身逡巡，“小深怎幺不说话？”

她“受宠若惊”地看向顾渊，“……我不知道。”

“不知道怎幺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四季拿下了蓝山豆的垄断。”

“没关系，你可以问一下叶司，我想……”顾渊表情温柔，话语亲切：“她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我和她……”

“母亲回来了。”顾博打断，神色淡然地站起身。

顾长枫果然应着顾博的话音进了门。她把手中的外套递给管家，然后打量顾小上，“回来了，挺好。”

顾小上微微低头，显得恭敬又温驯。

顾渊敛了笑容，眼神逐渐冰冷。

“来，跟我来一下书房，我有事和你说。”顾长枫虚晃了一下手，示意顾小上跟她上二楼。

“母亲最近很关心她。”Omega似是随意道。

顾渊掩了眼底的凉意，转而看向旁边一直找话说的妹妹，“小博也很关心她。”

“……”

顾博大多数时候都无法准确判断出顾渊对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字面意思。她屁股挪到顾渊旁边，然后提壶往茶杯里斟了些水递过去，“喝茶？”

顾渊移开视线无声地笑了笑。

“你不会是在想什幺奇怪的事情吧……”

“我什幺都没想。”

“可你笑得……”

“算了。”她被阴郁冷漠的Alpha含着凉意的眼眸逼回了后半句话。

笑得怪瘆得慌。

“小博不分析一下母亲找她做什幺？”

顾渊始终没接那杯茶，端杯子的人僵了一瞬，末了又轻笑道：“分析一下也可以，只不过……”她把手中的茶杯向前递了递，“我胳膊酸了。”

**

“认祖归宗？！”

州城下雪了，咖啡馆玻璃外放着一棵圣诞树，像是商店老板故意为了配合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雪。

顾小上用指尖摩挲着白瓷的咖啡杯，淡淡地点头。

“那你的意思呢？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有权利自我抉择。”

“真的有吗？”顾小上眼眸幽深地看着云笙。

“不是……那这幺大的事情她都不提前说一声的吗？”

“这应该就算是提前了吧。”

“……”

“我也只能听其摆布，根本没有你口中那所谓的抉择权……”

云笙听不惯顾小上萎靡的妥协，皱着眉咬牙切齿道，“我看她就是想借此使坏！”

“？”

“哎呀，你是Alpha不假，但你那两个姐姐的基因可矜贵着呢，你敢说顾长枫这时候对你抛出橄榄枝没什幺企图？她难道就不能为她那两个名正言顺的女儿谋点实在利益？比如……”

“比如什幺？”

“你知道州城盟协会主席竞选成功的首要条件是什幺吗？”

“什幺？”

“得到白毛女的支持。”

“……白毛女？”

“州城的城长啊，特别厉害一女Beta，权贵集团‘黑老大’，人人畏而远之，当年顾长枫竞选时她还没上任，不过现在可是法力无边了，一票顶千票。”

云笙做传媒，大小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得知，顾小上问她，“白毛女是城长的官名吗？”

云笙点头。

她刚喝进去的咖啡差点喷出来，“那她年龄应该挺大了吧？”

“和顾长枫差不多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个风评奇差无比的女儿到适婚年纪了，但圈里人没有愿意的，就怕顾长枫动了这个心思，拿可爱无辜的你为顾家谋发展去……”

顾小上蹙眉，“拿我联姻？我在顾家有这幺高的荣誉吗？顾长枫眼里我就是个累赘，这幺厉害的家世背景，用我不够台面吧。”

云笙含着咖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雪下大了。

八楼背街的房间亮着灯，黑色的越野车驶进摩卡小镇，车子停好后，车主人便开始绕着喷泉走圈。

成年人可以不动声色地把情绪隐下去，不表露情绪却并不等于没有情绪。

顾小上仰起头看了一眼八楼亮灯的房间，想着云笙和她的说的那些话，一时怅然。

古人有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但她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把她对叶司的心思解读成“报答”是强词夺理，恩情并不等于爱情和……性。

阳台上闪过一个影子，她出神间，影子的头便显露出来映在了窗玻璃上。

“……”

有点尴尬，顾小上埋头进了单元楼。电梯门开时，她的恩人不出所料地撞进了她视线中。

“回来了。”叶司声音很淡，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也许是一语双关……顾小上暗暗地想，既问今天又问出差。

不得不说，叶司贴心又周全，会清理干净一切淫靡的后果，比如包扎她肩胛骨上几近贯穿的伤口，为她准备好崭新的正装和休闲服，备好丰富的三餐，将自己的私人号码存入她的手机并附上一句引人遐想的字词……

可以一穿上衣服就抹掉一切赤裸相对时的霸道与疯狂，将床榻上的欺凌轻而易举化成此刻眼底那抹云淡风轻的温柔……

没什幺缺憾，更挑不出一丁点让她委屈的错——如果作为床伴而言。

“怎幺没给我打电话？”

顾小上怔忡，那日叶司离开时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让她醒后回个电话给她……

眼前这个Alpha对琐事和细节的处理十分体面，就算此刻自己厌烦了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也还是会被她虚无缥缈的温柔所迷惑，以至于根本不好意思直接表露她留给自己生理和心理的不适。

顾小上强扯了一抹笑，语气萎靡道：“……没什幺大碍，就不用打了吧。”

叶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道：“这几天怎幺碰不到你了，在躲我？”

“……怎幺会。”她扯了扯嘴角，“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了。”

情绪不太对。

但商人精于算计是惯性思维，叶司流转于商场难免用利益衡量，此刻顾小上一反常态正儿八经，她便不自觉地忽略了眼前这人的情绪，将她和她那“臭名昭著”的Omega母亲联系在了一起。

——总要以这样一副乖顺又温柔的模样从自己这里换取些什幺。

“有什幺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小上不明所以，“……帮忙？”

“任何事情。”

“……没有。”

叶司擡起腕子看了一眼表，“那请你帮我一个忙，不会耽误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