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念点点头,才记起自己在打电话,这个举动傻到不行。
她不自然地看了开车的何德华一眼,他正嘴角憋笑,显然捕捉到这尴尬的一幕。
顾念念耳尖泛红:“嗯,那就好,我也不希望你们关系闹僵。”
都这个地步还关心他们关系好不好,也真够白莲花的。
她又开始吐槽自己。
“到你兑现承诺了。”
“什幺承诺?”顾念念装失忆。
“承认你想我。”秦深提醒她。
“我承认你想我。”顾念念一本正经地说。
秦深一愣,发觉自己被这小滑头耍了:“言而无信非君子,反复无常真小人,念念你又不乖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幺君子,你爱说我是小人,那我就是小人好了,我年纪小,也不高……”说着,顾念念发现自己被他撩拨到往日的状态,赶紧咳几声,沉下声线,“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她竟敢挂他电话?!
秦深满目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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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没有星光,一轮弯月悬挂在高空,泛着幽森的冷光,透过窗户落在床上,衬得一张中年脸孔苍白如纸,他仿佛被梦靥缠住,嘴巴一张一合,大声叨念:“别缠着我,我无心害你,我只想吓吓你……”
恍惚中他坐在车里。
这辆车正驶入青城大学,停在艺术设计学院前方的梧桐大道。
“她就是童画?”卫博远目光探向车窗外。
那里坐着一个正在为游客作画的漂亮女孩,她面容恬静,神情专注,自成风景。
“是的。”何德华毕恭毕敬道。
“让她给我来幅画。”卫博远把一张支票递给何德华。
“十万,这笔金额未免太大了。”何德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他。
“她妹妹住院要做手术,她现在很需要钱。”卫博远神色沉冷。
场景一变,他在旅馆房间。
“听说您想要一幅油画,不知您要哪种类型?”她面带微笑,态度不卑不亢,展现了良好的教养。
见他站在窗前吸烟,一语不发,她又问:“是人物、风景还是静物呢?”
卫博远转身,把烟头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看向她:“多少钱?”
童画敛起秀眉,隐有不安:“油画多少钱吗?”
“你一晚上多少钱?”卫博远向她走过去,她警觉性很高地拉开两人距离,见她试图冲向门口,他立即堵住这唯一的出路。
“卫先生,您再这样,我就报、报警了!”她的手慌慌张张地伸入单肩包,却半天掏不出手机。
“我做什幺了?让你画一幅画,就报警。好啊,等警察来,看他拿我怎幺样?”卫博远冷笑。
她越是焦急,他越是刻意逼近她。
谁让她投错胎!
卫博远冷眼看着她爬上窗台,姣好的面容全无血色:“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跳下去!”
“你要是有胆就跳下去!我倒要看看童艺年这个窝囊废能生出什幺样的女儿!”卫博远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猩红血丝,阴狠暴戾,好像噬人的野兽,紧紧地锁住她,要在她不留意的时候扑过去。
“不管你跟我父亲有什幺恩怨,我不允许你这幺说他!”上一秒吓得花枝乱颤的童画满脸怒容,站直身子好似要跟卫博远决一死战,却不小心踩了个空,身体失重地往后倾倒。
卫博远条件反射性地跳过去拉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错过她的手指。
他瞳孔里的身影越来越远,坠落在地,化作一地猩红,淹没了他视线。
“我只是想吓你、只是想吓你……”
卫博远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探向前方,想挽救什幺般,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睁开眼睛,看看屋内摆设,才意识到这是个梦。
这些年来,他也希望这只是个梦,但贯穿心脏的恐惧、惊慌和悔恨不停地提醒他,这些都是真实的。
他逼死了那个女孩。
卫博远重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却再也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床头柜摸到眼镜,戴上后爬下床,穿上鞋子,跑去浴室,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却不自觉地望着镜子。
镜子里呈现出一张陌生的脸。
他发型糟乱,刻了皱纹的额头沁满冷汗,眼睛浑浊,黯淡无光,深深地陷了进去,衬得颧骨很高,憔悴不堪,好像五十多岁的老人。
这不是他!
卫博远内心呐喊。
他扭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扑水,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才重新擡起头,骤然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暗红的液体,非常浓稠,死死地黏在他肌肤上。
他凑近鼻子闻了下,是血!
怎幺会有血?!
卫博远瞳孔猛缩,目光落在水龙头上,那里正不停地流出红色的血水。
血,到处都是血……
好像多年前的那一幕!
卫博远逃跑似地离开浴室,奔向房门,却怎幺也拧不开。
“你不让我走,我也不让你走!”
入骨的凉气自身后袭来,他转身,看到了童画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爸爸——!爸爸醒醒——!”
焦急的呼唤声从天边传来,好似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他眼前,他伸手一抓,感到很温暖。
当卫博远再次撑开双眼,他看到一双溢满焦虑的棕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