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她的代价就是,杨燃粒又把自己身上的伤折腾裂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却难得一副兴冲冲的模样,亮着眼睛冲她笑。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像是聚了团火,少年眼中的情意不加掩饰,在她面前肆意燃烧着。
余渺接过那支玫瑰,没想通这人怎幺做到翻到阳台上还捎带了支玫瑰。
娇艳的红玫瑰没有剪掉刺,在他的手上留下一个个血点。
她皱了眉,拉过他的手,带点嗔怪地问:“怎幺没让人把刺剪掉?”
“渺渺。”杨燃粒却兀自笑得灿烂,“这样才像你。”
在她走后他怕是又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醉醺醺地袒露出平常收敛起的恣意。
带刺的红玫瑰,扎得人指尖锥心地痛,却舍不得放开手。
她带来的痛感都让他甘之如饴。
余渺叹口气,两人的手重叠起来,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卡在他的指缝,严丝合缝,十指相扣。
杨燃粒于是乖乖被她拉进了卧室,看着她关上阳台门拉上窗帘。
她处理完,转身想让他在床上坐好,她去拿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却没想到杨燃粒单只手猛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堆叠。
少年有些急促的喘息响在耳边,细碎的发摩挲着她的脖颈,有些高的体温从肩颈处传来。
“渺渺...”她从这两个字听出了些撒娇的意味,“渺渺...”
他就这样无赖地把她困在怀里,一遍一遍以着暧昧的称呼唤着她。
不同于在休息室时,杨燃粒此刻似乎只是单纯想喊她,也不在意她应不应答,只一声一声黏黏腻腻地喊。
余渺只好哄着他应着:“我在...我在,怎幺了?”
杨燃粒单手扶住她的臂膀,稍稍拉开些距离,如愿与她对视。
看清她眼里那些无奈的纵容,他像只得逞了的小猫,笑眯眯地弯腰,主动吻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
一触即逝的吻。
余渺有些没反应过来,杨燃粒又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对视。
“渺渺...”被醉意熏得脸红的少年的眼里亮晶晶的,又喊她的名字。
余渺把手上那支玫瑰贴在唇上,无意识地拿花瓣点着唇,“我在。”
杨燃粒又逼近了她,吻上她贴在唇前的红玫瑰。
“好喜欢你啊...”
会有人喝醉了这样发酒疯吗?
他的唇贴着花瓣,随着话语带来一阵阵颤抖,顺着花瓣传到她的唇瓣,再沉入到心里去。
她听见了久违的,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余渺很难去否认此刻内心的动容,但那动容下埋藏得更深的是惶恐——
她只是想利用他,他如果知道了真相,还会喜欢她吗?
他如果问她她喜不喜欢他,她又该如何应答呢?
余渺咬下一片花瓣,握着玫瑰的手落回腿侧,仰头,衔着艳红的花瓣吻上杨燃粒的唇。
花瓣在唇齿的纠缠中撕裂开,微苦的汁液带着涩感弥漫在口腔。
即便如此,他们仍吻得动情。
直到花瓣被肢解,混在唾液中被二人咽下,两人的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确实像我。”余渺冲他笑,意有所指。
富有欺骗性的艳丽外表下,是苦涩的内里。
醉醺醺的杨燃粒似乎没太懂她话中的深意,只是歪了歪头,直觉她情绪有些低落,低头,飞快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喜欢你。”他像是想哄她开心,又说了一遍。
余渺觉得脸庞发烫,说不上来是因为酒精还是...面前的少年。
杨燃粒忽然搂住了她的背,他们的另一只手还维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她于是被他牵着开始前后迈步。
余渺只好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落在他的背上,隐隐有温热的血迹。
华尔兹的舞步。
不过是毫无章法的组合排列,杨燃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一边带着她起舞。
他擡起相连的手,她便转一个圈再重新回到他怀里,他放开搂住她背的手,她便也松开,展开手臂,再重新回来。
像只被他牵引在手的风筝。
不是春之声,不是多瑙河,也不是G大调小步舞曲。
余渺对华尔兹了解不深,只知晓这幺几个知名舞曲,却都不是杨燃粒此刻嘴里哼唱的调子。
不过这点困惑很快就被对面人的欢快劲儿给带过去了,他拉着她满房间转圈,曲调哼到最后,他把她带到了床边,随着最后一个降下去的音拉着她倒在了床上。
这一圈舞跳得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余渺看着天花板,一边觉得这事儿又荒诞又莫名其妙,一边自己更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躺在她旁边的杨燃粒也笑,抱住她的腰,突然开口:“Meryton Townhall。”
余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拧过头,和他含笑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这首曲子的名字,《傲慢与偏见》里的插曲。”他补充。
说完,这人不消停地直起身,拿过她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躺回她身边。
余渺看着他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最后打开了联系人,点了里面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又点进了短信的界面。
空荡荡一片。
他把手机塞到她手里,又抱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你都不给我发消息。”委委屈屈的语气。
余渺无奈,“太晚了。”顿了顿,补充,“而且,你不是来了嘛。”
这话好像安抚到了一些这小孩,他闷声道:“那你要记得跟我说晚安。”
余渺连声应下,坐起身,把玫瑰和手机一并放在床头柜,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了医药箱。
杨燃粒于是乖乖坐好,自己解开了衣服。
换下染血的纱布,涂药,绑上新的。
手上因为这人爬来二楼她房间的阳台又添了些擦伤,再加上玫瑰刺下的血口,余渺小心翼翼地处理。
他又因为她受了伤。
她在慢慢涂着药,杨燃粒就盯着床头柜上那支玫瑰发呆。
半晌,突然出声问她:“渺渺,你说玫瑰可不可以被点燃?”
喝醉的人逻辑都这样莫名其妙吗?
“如果你说的是床头柜上那支,不可以。”
“为什幺?”
“花瓣里有水分,点燃不了。你生物小高考怎幺考过的啊?”
“可是我觉得燃烧的红玫瑰更像你。”
余渺笑了,给他手上的伤贴上印着hello kitty的创口贴,“这我同意。”
比红玫瑰更美的是什幺?
是燃烧的红玫瑰。
玫瑰没法燃烧,但烟头可以。
再度替杨燃粒包扎好伤口,他俩拿着烟,肩并肩坐在了阳台上。
西装外套被杨燃粒捡了起来,盖在两人的身上。
借着朦胧的月色和弥漫的白烟,余渺觉得自己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杨燃粒。
孤离,迷蒙,难以捉摸。
如果不是那支红玫瑰,她会把今夜的一切全当作一场梦也说不定。
火星随着吸气的动作而闪烁,余渺把头靠在了杨燃粒的肩头。
“杨燃粒。”她喊他的名字。
“嗯?”他含着烟,迷迷糊糊地应她。
“你是不是喝醉了?”
杨燃粒吐出了一口白烟。
“说不定呢。”他最终给出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笑了声,“你呢,渺渺?”
她沉吟片刻,掐了烟嘴的爆珠,带点甜带点涩的红酒味就弥漫了口腔。
“有点吧。”余渺牵住他的手,“一直醉下去也不错。”
“可惜总会到要道晚安的时候。”杨燃粒这样说着,拿燃烧着的烟头碰了下余渺的烟头,好似一次另类的干杯。
十一月的天气理应是寒冷的,可是杨燃粒的体温很暖,酒劲又上来了,以至于余渺坐在阳台冰冷的瓷砖上,竟然觉得昏昏欲睡。
杨燃粒替她把烟掐灭,抱她起来回了房间。
重新回到柔软的被窝,余渺强撑着眼睛看向杨燃粒,他又笑着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
“晚安,渺渺。”
她拉住他的手,揉了揉眼睛,强行让自己清醒些,“你怎幺回去啊?”
“能上来自然也能下去。”他捏捏她的手,“这片别墅区有我爸的房子,走两步就到了。”
“那你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余渺凭借肌肉记忆说出这两句嘱咐就松了手,整个人窝回了被窝。
杨燃粒于是往阳台走去。
听见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余渺想起来什幺,睁开眼对他喊了声:“晚安。”
他让她记得跟他说晚安的。
杨燃粒似乎笑了下,替她把阳台门关好了。
他走了之后余渺本该熟睡,却奇怪地陡然没了睡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抱着手机,打开,还是空荡荡的信息界面。
还没到家吗?
余渺打了字又删掉,把手机按灭试图继续睡觉,半晌还是投了降,又打开来。
“我到家了。”
终于有了新消息。
余渺松了口气,回他:“晚安。”
“晚安。”
晚安完了后是早安。
邵栎凡难得晚起,昨晚她也没注意到他几点才回来,反正是不早。
没有邵栎凡的早晨,和谐而又美好。
余渺吃完闻予穆准备的早饭,打算去推她的小自行车。
熟悉的机车却停在了车库门口。
杨燃粒戴着头盔靠在机车旁,把手上的头盔扔给她。
这回有两个头盔了。一白一黑。
“早安。”他笑着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