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葛兰

“霍哥,这边。”

宋元俊从侍者手里接过酒杯,靠近刚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满身寒气激得他一哆嗦。

“哥,秘书说你早出公司了,怎幺现在才来?”

解开身上西装的扣子,霍长辛去拿宋元俊递过来的酒杯,“有点事。”

这栋坐落在市中心的三层小洋楼,今天被租给了「长峰投资」做庆功宴。据说他们前两年投的一个项目最近套现十几亿,在场的人人有份。

这三十四号人散落在客厅的各处,有的在自助餐台旁边吃边聊;有的站在舞台旁欣赏女歌手的浅吟低唱;还有一波坐在休息区,等着姗姗来迟的人。

霍长辛脱了西装外套,跟着宋元俊往客厅深处走去,边走边跟人点头致意。

休息区这边,五六套深色西装坐得整整齐齐。见到来人,有个年轻人马上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霍总,坐这里。”

霍长辛没客气,对着年轻后生点了下头,顺势坐下。

“霍哥来的晚,罚酒吧。”

“就是,霍总先自罚三杯。”

这群年轻人开始起哄。

能进「长峰投资」核心层的小年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家里有点背景的。在公司,霍长辛是他们老板;私底下,他们的父辈也算是霍长辛长辈。

他扫视一圈,有同事,也有几个看着眼生的,带头的就是刚给他让座的那个。

聂胥坐在他对面,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双臂撑在沙发背上的男人,只见霍长辛弯起眼角,让人觉着心情不错。

起哄罚酒的后生拿起桌上醒好的酒开始倒,聂胥扭头吩咐侍者送冰水过来。

那人把倒好的红酒正要往姓霍的跟前递,被聂胥摁住手臂,放到了自己面前,又往霍长辛手里塞进那杯冰水。

霍长辛看向聂胥,屈起两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谢谢」。复又瞥向起哄的几个人,笑着招来宋元俊,低声在他耳边讲了几句。

两人分开,霍长辛坐着没动,宋元俊向客厅中心走去,他人在话筒面前站定,开口说话。

大意是代表「长锋投资」背后的   LP   感谢在坐各位在投前投后为这个项目付出的努力,现在结局圆满,公司也将按照每个人在里面的付出论功行赏。

听到有钱拿,众人的快乐立刻升腾好几倍,掌声要将小别墅的屋顶都掀翻。

*

霍长辛今日有些累,撑不起心力在社交场鼓动人心,只好让宋元俊代劳。

「长锋」是霍长辛一手创办的,随着投资金额越来越大,才引了聂胥和宋元俊俩人的钱进来。作为   LP   他上去鼓励一番也说得过去。

但毕竟不是正头老板,也不好多说什幺,讲两句就让大家自己去开心了。

台上说话声刚落,就有一拨人不着痕迹地往霍长辛他们在的休息区靠近。

他手里一直攥着那杯冰水,眼带笑意地看着每个向他走来的人,不开口也没动作。聂胥故意坐到他身侧,与霍长辛低声交谈。

这些人见插不进霍长辛和聂胥之间,就转去围着刚过来的宋元俊。俩人也乐得将场子交给宋少爷,论八面玲珑,他比这俩人强太多。

做样子的对话中止,霍长辛收起笑容。没表情的脸上,右侧眉骨那道疤愈加突显,对着聂胥,那抹锋利没再刻意被收起。

“你来这幺晚,是把「魔晶」拿下了?”虽是问句,但聂胥觉得,只要霍长辛出马,再小的几率都能变成可能。

“嗯。”男人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大腿面,眼神没有锚点的放空。

「魔晶科技」是一家做虚拟技术的公司,是「长锋」最近重点关注的项目,前期派出了好几个投资经理都铩羽而归,霍长辛只好自己去见了对方创始人。

“「MMI」并购成功,又拿下「魔晶」,你回来这一年多事儿可真没少干啊,我们这些人光躺着分钱了,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聂胥喝了一口酒,又看向没吱声的男人:“可我看你,好像并不怎幺开心。”

这话也就聂胥敢说,毕竟这俩男人打从穿开裆裤起就玩在一起,别的不说,霍长辛高不高兴,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霍长辛并不打算多说,看着往他们这边走来的红裙姑娘,示意聂胥看向来人,“你妹来找你了。”

“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聂胥看着霍长辛垂下的嘴角,知他是真累了,「嗯」了一声,领着走过来的聂园园往餐台走去。

*

霍长辛一个人在角落的沙发里坐了会,看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看身处的这栋百年历史的小洋楼,又看了看自己粗大僵硬的指关节。

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即便他回南城已经一年多,偶尔恍神,仿佛自己依旧穿着作战服,在旷野上,在雨林里,在各种山地里狂奔。

不像现在,穿梭在各种人的面孔里,分辨他们的情绪和意图,拿捏算计彼此的得失。

他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自动分泌出泪水缓解眼眶的酸涩。

再一次闭上时。

霍长辛的耳边传来了时远时近的一阵歌声,不仔细听,在这喧闹里根本听不真切,但还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乐曲温柔轻快,歌词讲的是情爱缘分,略带低沉的女声交织在似曾相识地旋律里,让霍长辛发沉的脑子,被清凌凌的撞了一下。

环视一周,台上乐队演奏的不是这首,也没有人在这种场合公放。

会是哪里飘来的的声音?

他索性闭起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微弱又小声,但每个音符都没被他错过。这个女歌手叫葛兰,上世纪六十年代活跃在港城,他也是十年前无意间在那里听到过她的歌。

彼时他在港城某陈姓要员身侧执行任务,陈生本出生在巨富之家,平日里除了工作,最大的爱好就是跳舞。

他跟在他身边八个月,几乎听遍了这种摩登小调,偶尔也能哼唱几句。

很久之后,他因着别的公差再度踏上港城,在一间唱片店里偶然瞥见葛兰的黑胶,正准备拿去付钱时,接到了陈生饮弹身亡的信息。

他还记得那张叫《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唱片上已布满灰尘,他拿手给塑料外壳擦干净,又把它塞回了架子的角落里。

后来他再也没有机会把它买下来。

遗憾吗?

遗憾。

但又不说不上为谁遗憾。

一曲终了,霍长辛还是没睁眼,琢磨这声音该停了,没想到隔了半分钟,葛兰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又再度响起,还是同样那首歌,听歌的人又放了一遍。

他们不会跟别人拼一个场子,四周都是独栋的洋房并不相连,声音从哪里来?

他睁眼环视四周,凭着敏锐的感官寻找声音来源,仰头看到客厅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又将视线移向正面的双人楼梯。

这歌声像一块磁石,把他从座位上吸起来,寻着鼓点,摸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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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新文了,冬至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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