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睡着的小猫安然抱到床上,秦颂年特意擡手看了看时间。
今天急着出来,除了穿着的一身衣服和江蔻的一张照片,他什幺都没带,他想趁这个时间去临时住的地方把背包拿过来。
他正要起身,床上的人拱在被子里,忽动了几下,踢开被子一角。
以为她醒来了,秦颂年半起身去瞧,那双晶莹清澈的眼睛却尚未睁开。
留意到床侧跟随被子露出的光洁脚背,秦颂年笑着摇摇头坐回来。
他伸出手,握住那只不安分左脚的踝骨,想给她重新塞进被子里。
视线投向自己的手掌心,秦颂年手上的动作一顿。
完全没来得及细想,寂静的房间门口忽地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门外人喊着:“大小姐,我是羌旭。”
秦颂年回望了望床上的人,给她把脚塞回去,再在她肩膀处随手掖了掖,转头快步走到门后,哗地一下子把门拉开。
门突然被打开,趴在门上的羌旭差点一个倒栽葱,弯下去的身体被人扳起来,看清面前的人,羌旭神色惊诧。
他愣了愣,脱口而出:“秦——!”
总字还没出来,秦颂年就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羌旭赶紧捂住自己震惊大开的嘴,连连点头。
秦颂年示意羌旭退后,自己也往门外走,走时放轻动作给轻轻带上了门。
羌旭的房间就在隔壁,秦颂年跟着他进门。
和江蔻差不多,羌旭迫不及待开口的见面第一句话就问的秦颂年怎幺到这里来了。
秦颂年囫囵地简单说了说,然后就开始掌握主动问起心底要紧事。
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你知道国内前两天出了江蔻的抄袭报道吗?”
羌旭失声道:“抄袭报道?这幺快?!”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媒体闻风而动的速度有多快。
秦颂年见他不像是不知情的模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到底出什幺事了?”
羌旭抓抓头发,颓然坐下。
说起这件事,他就觉得很愧疚,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大雪前的那天早上,羌旭跟着江蔻一起坐车到了贡科塔写生找找灵感。
安顿下来羌旭才发现邮箱里大赛负责人发的红色邮件,说是江蔻署名的那幅参加初审的画作被人举报了抄袭。
只要是吃这碗艺术饭的,没人会不清楚“抄袭”是多大的污点,听见这个名头的时候羌旭真的吓得差点晕倒。
冷静下来,羌旭的第一直觉当然是不相信了,江蔻的为人他怎幺会不清楚。可邮件里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他思虑再三还是将这事讲了出来。
等他俩沟通合计完,这才知道问题是出在哪儿了。
羌旭垂头丧气道:“都是我的错!拿画前我本来应该再三询问、对比确认的,可是那时、那时我踏马的就像是脑子被糊住了一样,居然没仔细看就包装了。”
江蔻为初审准备的那幅画刚好和以前临摹过的一副画题了重复的名,都堆在画室里她自己也不记得了,羌旭刚好找到的是临摹的那幅,两个人也没有互相确认,就这幺...出了差错。
秦颂年听得眉头锁紧,“那还有什幺补救办法没有?”
羌旭擡头,像看到了救星。“其实一副临摹的画作,用在初审这种地方做墙门砖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只要得到原画作家的授权就不会被判定抄袭,也可以打破外界传闻。”
秦颂年给了他一个那怎幺还不赶紧联系的眼神。
羌旭为难道:“这个方法我提过了,可我好说歹说,大小姐都只是沉默,不愿意提原画作家的名字。”
秦颂年说:“江蔻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她不愿意说,肯定有她的理由。”
羌旭当然认同,他最后哀叹了一声,“秦总,我现在能想到的补救办法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言外之意是想让秦颂年劝劝。
秦颂年脸色沉沉,算是答应下来。
江蔻一觉起来,床上只剩自己,要不是肩上咬痕的痕迹和疼痛感都还没消,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做了场春梦了。
快接近午餐时间,她换了长领毛衣,走出房门。
走到楼梯口,刚和上来的羌旭打了个照面,江蔻打完招呼便面露犹豫,思索着是不是该问一下,羌旭就已经主动提道:“秦总已经在餐厅了。”
旅馆里还经营了一个餐厅,据说以前是Giorgia的妈妈作为厨师经营的,前几年妻子不在了,旅馆大叔就接过来自己做。
江蔻和羌旭这些日子不好出门,平常就是和旅馆大叔以及他的三个孩子一起吃的。
本来旅馆每日的餐食是不算进房费的,但旅馆大叔不愿用妻子留下的餐厅挣钱就怎幺也不愿向他们收餐费。
江蔻最后还是应下了,选择尊重他们,又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便每日留一些时间教喜欢绘画的Giorgia画画。
旅馆大叔的前两个孩子已经上学,中午都在学校吃带去的便当,所以江蔻和羌旭一前一后下来,恰好凑够五个人。
江蔻从餐厅门口进入,正好撞上旅馆大叔和秦颂年热聊,他们说的意大利语,江蔻听不懂又不能打断,只能选择被一旁的Giorgia拉到餐桌上施施然落座。
窗外依旧阴压压地飘雪,餐桌照明用上了明灭闪烁的金色烛台,和绘有某种宗教信仰图腾的色彩交织的绒布交相辉映,令人感觉屋内过分地温暖煦和。
这一餐吃得也同样愉快,旅馆大叔对秦颂年的到来并不惊讶,还热情地表示了欢迎,甚至是怕生的小Giorgia,也能从举止中看出对秦颂年的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们热切交谈的意大利语,江蔻是半点都听不懂。
整个午餐,她都处在纠结的语言气氛中,和Giorgia说了半程英语,咬了半程叉子。
一用完餐,她就寻了个消食的由头揪着秦颂年和她出去走走。
出了旅馆的视线范围,她就开始逼问:“刚才你用意大利语和人家说什幺呢?”
秦颂年颇有深意地转头看她一眼,“就想问这个?”
他哪能没注意到用餐时她落在他身上纠结迷惑的小表情。
江蔻:“嗯。不然呢。”
秦颂年给她调正了头顶的红色毡帽,面对她:“想知道?那我也有想知道的,你和我交换,我就告诉你。”
江蔻不了解他的意思,迷茫地歪头。
秦颂年提醒道:“画的事你还没和我说呢是不是。”
江蔻豁然记起。
她把好看的唇线抿直,“这不是羌旭的错,你别怪他。”
秦颂年:“好,那你要告诉我,你临摹的那幅画作的原作者是谁。”
江蔻咬白了唇角,避开秦颂年殷切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