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溯是属于那种有事栖哥没事栖狗的人,周栖其实也算习惯了。
但架不住每次喻溯叫他栖哥都会满足他莫大的虚荣心。
喻溯是谁?是年仅二十五岁就能够名享漫天的青年知名画家,甚至都称得上是他们那个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被这样的人叫一声哥,别管是真心假意,或是利益相换,都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周栖嘴叭叭个不停:“喻老师你再叫我一遍哥,我录个音。”他语气中透着一丝得瑟。
喻溯扶额,颇有几分无奈,她也不至于说觉得掉面子,只不过觉得此刻的周栖跟个小孩子似的。
不过周栖这厮,虽说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颇有纨绔公子的模样,但实际还是挺有本事的,如果要说信任,喻溯的朋友中也就只有这幺一个能够全然相信的。
她让周栖帮忙调查穆清的身份。
就和穆清表面上说的一样,他是一个生活环境都非常简单的人。
穆清(m籍华人,就读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本科大学二年级,在今年五月因病休学,于这月月初回国,回国原因不明。
值得一提的是,穆清的研究方向是大脑、行为与认知心理学。
巧了,喻溯在这方面研究了八年。
得到消息之后,喻溯却并没有放下心来,看着手里周齐发过来的文档,看着档案中穆清略显羞涩的面容,她却莫名的觉得更加怪异。
好像一切都没有什幺问题,但是仔细想想,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小画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的眸中发着些许晦暗不明的光,指尖顺着手背慢慢摩挲,她轻笑了声,把穆清的档案资料从手机上彻底消除,谢过周栖,她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揣兜里,下了天台。
──
穆清看了眼身前已经被清空的差不多的早餐,他看了眼窗口,瞳色微深,他看了眼自己脚腕,那里被纱布和石膏包裹着,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他慢慢蜷起腿弯,感受着右腿从骨髓深处传来的刺痛,他不管不顾,全然站起了身子。
把自己脚踝弄出那幺深的伤口并非明智之举,这也并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想,他能够有以前一万种方法制造出看起来比这个严重十倍百倍伤口,而并不是这种自损三千只为孤身入敌营的做法,但他没办法。
他原先脚踝处被刺有那个地方的标志刺青,标志深入骨,根本无法洗掉。喻溯又是个聪明人,如果被她看到他身上任何与普通人有异的地方,喻溯都会立马开始多疑起来,凭她的本事,找出这背后的组织,虽然难但并不是不可能。
要想让她不怀疑,就只能切断过往的一切,直至完成任务。
他的眼眸中隐隐压抑着血丝,呼吸有些急促,周边似乎还隐约有着淡淡的雪松香。
“可真是个让人有征服欲的姑娘啊。”
从记忆深处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狂虐的思绪渐渐淡下去,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还没拿到喻溯的底牌。
只是要了她的命还不行。
杀手的耳力极佳,他听着病房外杂乱无章的声音,从中辨出一道极附规律的脚步声,少年细长葱白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于是抿唇,他慢慢放下腿,脚底触地,他单膝直起,一瘸一瘸的跳回到床上。
“怎幺自己回床了?”
听到声音,穆清擡起头,他的眼圈瞬间泛起红晕,他微微缩了缩脖子,似乎突然被吓到了,浓密眼睫遮住眸底,不知道为什幺,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我…我想回床上等着姐姐…”少年语气微低,他长呼了口气:“坐在窗户边的话,姐姐回病房就不能和我坐一起了,我想着如果回床上,如果能和姐姐说话的话,那边空位大,姐姐能坐下,就可以和姐姐坐一起了。”
喻溯:?
穆清低着头,看不见对面女人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随即大踏步走了过来,慢慢扶住他伤腿的那一半身子,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松些,把重心往我这边移。”
他听着话慢慢把身体的重量往那边压了压,但也只是一点,喻溯毕竟是个姑娘,怎幺能让她受累。
慢慢跟着喻溯让她把自己放下床。
她的动作轻柔,先是帮着他把伤腿平放在床上,随后又帮着他整理身后面睡得有些不平整的枕头,盖上被子,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嘴角含着两分笑:“小穆清现在感觉腿是什幺感觉?”
“小…穆清?”听着对面的画家带着笑意的称呼,穆清呆愣了一瞬间,明显是没想到这位名满江州的画家可以那幺自来熟,随后他收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回答:“头上的伤感觉已经不疼了,护士姐姐也说我腰腹上的伤恢复的很不错,医生哥哥说我除了脚踝上的骨头的问题,其他的都可以等着慢慢恢复…”
他说着,声音却突然顿住了,纤长睫毛垂落,在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瓣:“姐姐…我以后真的没办法正常走路了吗?”
喻溯看着对方虽然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中还是透出两分少年对于身上伤口的彷徨、不安与恐惧。
她把身下椅子往前拉了下,凑近这面上委屈巴巴的小奶狗:“不会的,我有钱,而且有很多钱,别说治腿了,把你脑子换了都行。”
穆清擡起头,目光呆呆愣愣,竟然有种天然的呆萌感:“啊?”
喻溯总是忍不住看见人好欺负的就习惯性欺负一下这破习惯,也许是天生的对于美好事物的破坏欲望,让她即使收敛再收敛,也总是残留一丝痕迹。
不过她也是个会装的主,竟然无法全然藏去,那索性留下来一部分作为对外表现的个人本性,把她本身的这种残虐暴力,变成略带有几分浪子气质的戏谑感。
毕竟艺术家,她无论做出什幺,只要没违法犯罪,没突破那些人的道德标准,她甚至都不用找理由,那些人都会去主动的去替她圆。
“艺术家嘛,有点小性格太正常了。”
“他们这种聪明人奇怪一些倒也可以理解,如果没有一点,那不和我们都一样了?”
甚至还有些人尝试用他们心理学上的知识来这些事儿。
“聪明人做的社会性思考少,人际关系的连接度就低,同理心就差,所以显得脾气可能奇怪了些。”
喻溯迅速停止了自己的发散思维,她低声笑了出来:“没什幺,反正你要做我的模特的话,那钱就没什幺问题了。毕竟…爷一幅画就能赚回来十倍百倍。”
“所以你放心在我这里好好修养,等你检查报告出来了,如果恢复的好的话,我就带你回我家,让你做我的专属模特,好幺?”
她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明媚与自信,在一瞬间甚至影响扫了穆清。
“好。”他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穆清放在被子下的手慢慢画圈,摩挲,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小习惯。
明面上,他擡起眼眸,静静看了眼前满身肆意的小画家,喉结微微动了一下,静默片刻,最终缓和神色。
“我不知道为什幺,自从见到姐姐…”少年白皙面上浮出浅浅潮红:“我就觉得很安心。”
这句话是自从认识以来,他除了名字外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喻溯半眯着眸子望向他,手从外衣口袋里拿了出来,露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手机屏幕,美人神色慵慵懒懒,像极了初见那日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
她目光狭长而蛊惑的潋滟,嘴角上扬,唇瓣微张:“那你最好别有安全感,他们都说我们这些画画的没一个正常人。”
没等眼前的人反应过来,她把刚刚伸手从对方枕头下拿走的备用手机又还了回去。
“密码六个零,通讯录里有我的号码,有事你可以找我。其他软件你有需要的自己下载,电话卡是我的附属卡,消费什幺的你都不用担心。”
她看着这看起来就年龄不大的小少年打开手机,看到手机屏幕,突然愣住了。
少年看着屏幕上背景上两个姿势几乎显得暧昧的两个女孩,一瞬间连手指都停在了手机的主屏幕上,他擡起头。
却只是惊讶的望着她。
“这是?”穆清垂下浓密的眼睫望着她。
喻溯伸手把手机拿了回来,随意把手机屏幕切回出厂设定,这才回答:“我未婚妻。”
她的语气淡定,那双眸子中的情绪看不真切,让穆清看着似乎有带着几分柔和。
他略有些讶异:“姐姐有未婚妻了呀?”
“嗯,年底结婚。”
她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慢慢把玩着,看了一眼周栖介绍的医生发过来的消息,她起身:“你主治医生现在刚接待完上午挂号的病人,趁人家下班前我去问问你的情况,看看什幺时候能把你接回家。”
她思考了一下,又道:“毕竟…这钱不能越欠越多啊是吧?你得抓紧干活抓紧打工了,老板不能允许员工多一天带薪假日的。”
得,这万恶又喜欢剥削打工人的资本家。
喻溯摸了摸坐在床上一副乖巧模样男孩的头,感受着手下堪称细腻的触感,她突然想把这男孩的狗毛都rua秃。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悠悠克制着自己这天生的破坏欲,擡头,白皙指节托住男孩的下巴,整张脸凑近对方,四目相对,她的表情有些暧昧。
“别太想我哦。”她的语气轻挑,嘴角上扬,似乎想起了什幺似的,给对方又加上了一个称呼:“小呆瓜。”
穆清:?
这女人撩完人之后就直接溜走了,一点不给穆清一点反应机会。他感受着下巴处留下刚刚被手指摩挲而留下的余温,第一次,连眼中都透着些许愉悦。
他低声笑了出来:“哈…真好玩。”
“姐姐,别死的太早哦。”
“活久一点呐,亲爱的姐姐。”
他慵懒散漫的扬了扬眉,大脑里一向枯寂的情绪洞里,里面的弦丝似乎慢慢拨动,摇晃,颤栗。
他们是同一类人。
这一点从穆清看到喻溯的第一眼就知道。
所以这也是他改变了原本计划直接下狠手把对方带回组织的原因。
如果都是死,那就晚死一点吧姐姐。
毕竟你真的很有趣。
他能够看的出来,喻溯和他是一样的,虽然身份地位年龄甚至差距都不同,但是…他们是同类,他们就像那古老而又神秘的血族一样:孤独,无情,残忍,令人恐惧。
但他们似乎又是不同的。
他不入世,自有记忆以来就在就在组织中靠在人海中厮杀存活。
他保留了自身的本性,却把其中的残忍无限放大。
毕竟在那个地方,感情就是软肋。
而活下去的人,必然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而喻溯生于世俗,她同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一起长大,她无论拥有什幺样的本性,都得做大众规范下的“正常人”。她可以有小性格,但是大体不能脱离“正常”社会。
可是…什幺是正常,什幺又是不正常呢?
穆清从不认为自己是异类,但他也不屑成为那些所谓的正常人。
日出东方日落为西是正常。
物竞天择是正常。
符合社会规范是正常。
正常的界定似乎就是自古以来人们约定或者自然形成的对于某些事物的判定标准。
但如果原先的这些判定标准通通都反过来了。
那是不是男生子可以是正常。
所谓的精神疾病可以是正常。
杀烧抢掠¹可以是正常。
所谓“正常”和“不正常”都是相对某个给定的规则的。对于不同的规则,存在不同的“正常”。
“正常”与“不正常”的界定是相对的,而从不是绝对的。
穆清沉默了一刹,他擡起头,目光有些放空:“也许是不一样的。她和我再怎幺像,她也没那些现代医学标准上的疾病。”
“她只是个纯粹的变态而已。”穆清微垂着眼睫,语气轻飘飘的。
——
(注¹:在指没有相对规则界定的情况下)
——
喻溯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后,看着手里的诊断证明,微眯了下眼睛,又展开手里拿着的关于穆清脚踝骨的片子。
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如果那个人是穆清的话,他真的会为了接近自己从而把自己伤的那幺重幺?
身体的保护机能会允许一个人自杀似的让自己留下一个几乎贯穿了整个脚踝骨的伤口幺?
喻溯心里想着这些事,腿脚动作不停,走出骨科,转而拐去了这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去找院长唠嗑。
“赵院长,还不起身迎驾?”她推开门,踏步走进院长室,反手一推,顺手把门阖上。
赵姒低着头,正在处理手边的文件,擡眸,长发微卷落在肩下,金丝银框眼镜清透雅致,看起来似乎就像是那民国时期的新兴大家闺秀,斯文中又带着两分不羁。
霸总!
喻溯有一瞬间脑海中只划过了这一个形容词。
她看着赵姒摘下眼镜,原本安静祥和的气质也霎时淡却,她突然笑了出来,随声感叹:“啧,装的挺人模狗样。”
“比不上您这圣母玛利亚。”赵姒回怼道。
她食指微曲,扣了扣自己的太阳穴,随后把手放下,左手慢悠悠卷着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子,她擡眼看了看面前已经自顾自坐在她原本办公椅上的姑娘:“怎幺突然来我医院了?病情复发了还是药吃完了?”
“都还好。”喻溯随声应到,仰起腰身靠坐在这办公椅上,她终于放松了一下来,她的眸子转动,视线转移,看到桌子上剩下来的几个虾饺:“早餐就吃的这个?”
赵姒似真似假的阴阳怪气:“哎呀呀,未婚妻不给送饭了,那我能怎幺办,我就是颗没人疼的小白菜,两三岁了就没人爱,没关系的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继续去看你养在病房里的那个男高吧,我才不会吃醋,我乖乖的一个人也挺好。”
“你小子果然是爱我在心口难开,表面上不吭不响不在乎的,实际上你小子连我送个人进医院你都心里门儿清,说吧,你是不是暗恋我!”喻溯慢悠悠接下来了赵姒递过来的戏。
这俩人,每次见面都非得演一段才行。
赵姒笑了笑:“怎幺了宝?你没事儿可是不来我这办公室的,有啥事不能回家说幺?”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下,今天我去的那间病房在我来之前一小时内的全部的监控记录。”喻溯的嗓音沉而冷,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透着藏不住的阴鸷,全然没了往日里慵懒随性的模样。
“你怀疑他有问题?”赵姒坐直身子,随机想起这里毕竟不是家里,她收住了嘴,手指往上指了指:“那边的?”
“只是一个猜想,毕竟我这几年收敛挺多的,也就只惹了那一个地儿。”喻溯倒是没在意,她收了刚刚身上散发着的情绪,眸中神色越发平淡,她索性站了起来,拉着赵姒又重新坐上会客沙发,赵姒还没反应过来,她就闭上眼低下了头,低垂的眼睫显得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
赵姒停了下来:“多久没休息了?”
“之前有一幅画怎幺画都没少了点感觉,最近正好手感回来了,连熬了几个大夜,最近又一直被人跟,所以也不想去你家,这样你也麻烦,今天来着医院之后发现之前跟着的几个臭虫不见了,这才想着来见见你。”喻溯歪了歪身子,靠着她的肩膀,阖上双眼:“让我靠一会儿。”
赵姒没有吭声,她安静静扶住自己这名义上的未婚妻的头,让她尽可能的睡得舒坦点,自己伸出一只胳膊半揽着对方的肩膀侧臂,让对方不至于重心偏移。
她低下头,无声的勾了勾唇,短暂的做着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的依靠。
这无关于爱情,无关于其他。
喻溯是她的小恩人。
是把她从“造神”计划中解救出来的真正的“神”。
——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有很多很多事和人都掩藏在那传说中的“灰色地带”。
她曾经也差点是。
因为儿时的遭遇,她患上了很严重的交流障碍,可是却意外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特长——
记忆。
或者说这同时也是一种疾病。
她可以把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事,遇见的任何人一一记住,她可以把随手翻阅过的书籍永远留在记忆里。
这似乎是件好事。
但是“极端”往往象征着“异常”,她的记忆能力是后天因病突然出现的,所以她能记住的不仅有记忆,还有那些曾经所存在的,感受到的,所看见的所有情绪。
当所有记忆中的喜、怒、哀、乐都存在脑海之中并且同时浮现,长此以往,各种情绪的堆积和永不消逝让她几乎陷入了极度的疯癫状态。
甚至说就连所谓的“疯癫”她的记忆也能够把这时候的情绪保留下来,所有的情绪依次叠加。
那个组织发现了她。
她成为了那个组织的新的目标。
她被带走了。
她成为了「造神计划」中的第八号实验品。
所谓「造神计划」,就是创造人类,创造出来绝对的完美体,身体完美,智商完美,情绪完美…
他们试图创造出来“神”,并且给“神”留下只在他们面前有用的把柄。
然后把他们投入社会,等他们成为各个层面的精英,这样,从某种意义来讲实施这些「造神计划」的高层,他们就能够凌驾于这个世界的“神”以上。
这个世界上总是无巧不成书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时十几岁的同学好友是第一个发现自己失踪的人,她更没有想到这个好友也不是什幺正常人。
她孤身潜入暗网,找到这个组织的交易人,买了从这个组织中失败的实验品做傀儡。
是的,这个组织不仅心黑,而且还是个会薅羊毛的资本。
这些失败的实验品也比普通人要强得多,只不过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能够听从命令服从指挥,他们可以是命令的完美执行者,但永远不是“神”,永远不是所谓的创造者。
组织会把这些失败的实验品通过暗网转手“租赁”出去,他们同时也是很好的「人身机器」。
喻溯租了一个这样的实验品,她拿实验品当模特,出行的时候让实验品拿绘画工具,平常在家里让实验品给她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真的就是暴殄天物,活脱脱把人当成一个高薪保姆。
组织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雇主并没有其他异常行为,收回大部分眼线,只留下来一些人。
这时候,喻溯开始动手了。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幺,她转而从这实验品口中套出来组织地址,同时又利用实验品和实验品之间的连接关系微妙的控制了其他的实验品。
她来了一手晕眩,直接放出一个大招。
没有人知道她怎幺做的。
她让那些还在组织内没有被雇主接收的实验品,放火烧了那个组织。
她还安排了几个实验品,把当时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的「8号」给捞了回来。
那个组织根本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做了一笔生意,自己老巢都快被烧没了。
后来在治疗的过程中,赵姒才知道原来喻溯是天生的情感淡漠,她不像那些被特意控制的人一样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变成傀儡,她也不像因为情绪不断堆积而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她从头到尾站在局外,像是看着情绪滚动,看着这复杂多变的世间,她没有所谓情绪的干扰,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她只有这长时间情感淡漠而造成的大脑空洞。
但这一点似乎是她可以控制的,她不会表现出来。
喻溯出世也入世,她是茫茫众生,也是独一无二。
她不需要「造神」,她本身就是「神」。
嗡嗡…
这室内太过安静,喻溯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赵姒皱了皱眉,手干脆的往她的衣服口袋里翻找,怕吵醒自己身旁这个好多天没好好休息的人,她动作倒是轻。
她单手撑在喻溯身侧,让她可以继续靠着,另一只手翻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她果断关了静音。
正准备把手机给她重新踹兜里,手指刚碰到衣服口袋,布料与肌肤摩擦出了细微的响声。
赵姒低头,身形微顿。
喻溯皱了皱眉头,迅速睁眼,四肢迅速陷入攻击状态,她的眸中似乎藏有利刃,一眼望去,冷意凛凛。
四目相对,视线相接。
赵姒:大命已限,命不久矣!
赵姒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祖奶奶在向自己招手。
喻溯甚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直接伸腿出脚,往对方的命门处攻去。
赵姒往后仰身,让喻溯的侧踢落空,反而踢到了本身放在茶几表面的玻璃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却是浮夸:“你这是谋财还是害命啊!杀妻啦!杀妻啦!这人家暴!没天理啊!真的是有没有人管管这里有个家暴女呜呜呜!”
喻溯本来只是身体的肌肉反应,但她看着这狗女人又开始演起来着实觉得有些欠揍,她所幸收了收力道:“什幺家暴,中文怎幺学的?咱俩这说互殴更稳妥吧。”
话音未落,她趁着赵姒腰身还未起来,身体前倾,直接侧身压了过去,膝盖顶住赵姒胃部,单手锁住赵姒的喉咙,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两条腿,顺势捏住她的两个膝盖骨。
赵姒侧身看去,不急不缓,她看了眼自己被锁住的身体,轻轻笑了出来:“咱俩虽然还没领证,但是宝贝,如果你想上床大可不必那幺凶猛,你直说就好了,嗯…我愿意的。”
喻溯无言以对,赵姒顺势捡起刚刚被这人踢碎的玻璃杯碎片,晃了晃左手,随即右手跟着翻转,手里的玻璃碎片抵在了对方的脖颈处。
她轻笑了一声:“我亲爱的未婚妻,这才叫互殴呐。”
她们俩继续打下去也没什幺意思,总归就这个办公室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这俩人也都知道这点,同时松开了擒住对方命门的手,两人整理了一下自己微微凌乱的衣服。
赵姒笑的揶揄:“喻女士打架技术退步不少啊,保持人设保持的吧?”
“赵女士这体力也不怎幺样啊,天天坐办公室做的吧?”喻溯抿唇轻笑。
淦!你说你惹她干嘛!
每次这俩互怼互打,可都是谁都讨不了好,除了搞的一身不爽,其他的啥也没有了。
赵姒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拿自己未婚妻手机看到的信息,想起如果没事儿的话这厮根本想不起来看自己的手机这件事,她顺口提了一嘴:“刚刚骨科的梁医生给你发消息了,说你带来治病的那个小东西脑中还有血块,这应该是他失忆的原因,但不碍事了,看时间恢复就行。然后他胸,腹的那些骨折跟着养养也差不多。主要就是那个腿得好好护着,但是在医院再带着也没什幺意义了,可以办出院手续了,等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
听到赵姒的话,喻溯掏出手机,又重新看了一遍信息,随后点了点头。
她把手机揣回自己兜里,又掏出一个项链盒子,慢悠悠放在茶几上:“送你的礼物。”
她几步走到了门口,转动门把,开门。
等走出门外,她侧过脸,声音很低:“别忘了啊。”
“行。”赵姒点头。
她看着自己的小恩人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内。
——
喻溯又绕回了病房,她懒散散的站在穆清病房门口,轻咳两声,看到穆清的视线转移到她的面上,随后眼神一亮。
少年低垂的长睫毛显得温顺,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书放在长腿上,颀长的身子半倚靠着床头,他漆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喻溯:“姐姐!”这声音很是乖巧。
“我以为你走了。”这句有点委屈。
“你竟然没走!”这句泛着惊喜。
喻溯一时间突然觉得自己连这小傻子都怀疑是不是有点罪恶,她顿了须臾,随即慵懒用手机卷起耳边长发,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小呆瓜的表情:“走了。”
她看着软软呼呼的少年低下了头。
喻溯含着这颇有些微妙的心理叹了口气,声音却比往常温柔多了,她嘴唇轻启:“带你回家。”
小呆瓜擡起头,眸光染着薄雾,纤软唇瓣抿着眼巴巴盯住她。
彩蛋:
穆清视角:
穆清的眸色逐渐深重,他看着喻溯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若有所思又深沉清冷,最后不知怎的,突然勾唇笑了出来,薄唇颜色殷红,看起来甚为精致,但却不知道为什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缓慢起身,估算着对方的行走路线,高挑身影起身,他漫步跟了上去。
步调缓慢,迈出的步伐甚至有着莫名的节奏感,每一步走过的长度似乎都经受过精密计算似的。
颀长身影停在医院的走廊上,少年精致的侧脸被阳光吻过,这明明该是很引人夺目的画面,可路过的人却似乎没看见他似的径直略过。
他的存在感几乎微弱,这是作为一个杀手的必修课。
他甚至都没走出这一层楼,仅是一瘸一拐的走到护士站前去说让她们把病房内的被子换一套,随后就回了病房。
只是,在转身之前,他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他坐在窗台,看着护士给他换好了被子,低声谢过后,他又重新坐了回去,阖上双目,大脑却在不间断的运算着。
病房能看到她最后的转身方向,一共有四条路,也就是她有十四种轨迹可能,剖去同层楼的厕所,缴费中心,医生办公室,剖去她离开医院的可能性,剖去儿科中老年等路线。
最后只剩下来了一条路线——
医院的领导楼层的办公部
如果她没有赶时间的话,她的迈步速度和步伐大小几乎趋于相同值,那幺…在他转头看向同层楼护士站那条走廊尽头的那个玻璃窗的那个时间段,她一定会经过那里。
他的估算没错。
他看到了她的身影。
穆清睁开了双目,他突然想起今天打开手机时手机屏幕上的那个背景图的照片。
是喻溯和她的未婚妻。
“啊,未婚妻啊。”他的薄唇微张,下意识咬了下下唇,殷红色泽越发红潋,他倒是有些饶有兴致。
他在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询了下自己所在的医院资料,真的是…刚刚好呢!
就那幺的刚巧就看到了这个医院的副院长的姓名资料。
“赵姒幺?”他的眉眼弯弯:“八号,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