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现在是她的男友。鸳鸯要过情人的节日呀。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好晴天,暖和到傍晚,就又要开始下雪。
我给她系紧围巾,白净的脖颈下有一小块红痕,年少的爱总是过火。
“早点回来。”想到那个漂亮的少年,“也可以不回来……”
她轻轻锤了我一下。
给落单的自己做了份晚饭,我几乎能想象到他俩约会的场景。
同千千万万对情人相似,又不尽相同,他们是独一无二的灵魂。
雪如约下起来,情侣在街头相拥,男孩在她额头印下珍重的轻吻。
裹紧毯子,我在露台上无声无息落了场泪。
扎根在这座城市,我们一起开了家甜品店。
店面很小,除去收银,只有我们俩。
热量在夏天显得多余,我苦恼着也许要增加冰淇淋这项业务。
“音姐,我们副店长不在吗?”
收银小哥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经常一边工作一边敲代码。
人长得很清秀,重点是头发茂盛。
店开了半年,我也多少看出些苗头。
“和男朋友约会去了。”特意加重男朋友的咬字。
小哥敲键盘的手指一顿,掩不住的失落,“见色忘义,留姐你一个人赶订单。”
其实没什幺活儿,尤其在盛夏的夜晚。
平心而论,眼前的男生挺不错,但遇上那个少年,哪怕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夜晚群星,人总是先注意到靠近月亮的那颗启明。
知了叫得人心聒噪,烘焙店提前下班,收银小哥却没有很高兴。
我没打算安慰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单子了。
嘟嘟——手机响了。
“姐!蛋糕做好了吗。”女孩声音雀跃。
“嗯,你和你的小男友一会儿来拿吧,要下班了,不提供恋爱场地啊。”
电话被迅速挂断,我拉开冰箱柜门,一小时前冷藏的巴斯克刚刚好。
两块四分之一份蛋糕,被装进简约的丝带盒子,再分别系上蝴蝶结。
她随着季节,迈入盛大热恋。
而我很久没有喜欢夏天,现代科技吹来的冷空气,缓解不了闷热,反而产生一种怪异的冲突。冷热夹杂,逼迫着你选择其中一方阵营,彻底跳进去。
讨厌,甚至厌恶选择题。
男生先推开的门,我正撑着脸向外望,视线在空中打个转,对上。
精致的眉眼,谁见了不赞叹一声。
她扑过来,身上全是热气,“蛋糕呢!”
轻轻推开,很久没有过的亲昵让人无所适从,我擡眼打量一旁的少年。
眼里好似只有她,看着她拿起两个盒子,又递过来一个。
不得不承认,我被他眼底的温柔烫伤了一下。
“我们走啦,姐你也早点下班休息哦。”我擡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消失在街口,除了最开始偶然的那一眼,他没再注意过我。
我折身,将剩下的一半蛋糕取出来,就着夜色,一口一口吞下。
我的胃不容许我在夜晚吃太多甜食,剧痛中起身,抱着浴室的水池干呕。
直到汗浸了一背,症状得以缓解,橱柜里放着的药片也就排不上用场了。
即使是遥遥相望,我对他的爱意只增不减,直觉我该离开,需要的只是向她好好道别。
一年两年,很多年后,重归故土,我听闻了许多故事。
原来大叔的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
熟悉的大家,相继以各种奇怪的方式离世,例如他,居然是因为被门槛绊倒而去世的。我在一边觉得好笑之余,也决定了自己的身后事。
因为我注意到角落那个孩子,他一直孤僻地待在那儿。
也许是我看出了他的难堪,也许是不愿触及他尚小的自尊,我将财产委托长辈,让他作为继承人,只继承钱财,不继承名分。
列车轰隆隆,大地穿着白衣。
雪粒被风儿吹得飘散,迷了眼睛,我再次见到了那位中年男人,一旁是他的小女儿,被人爱着的模样。
而我没有同伴了。
也许该避开他,潜意识这样告诉我的,也许不遇见自己,他的生命不会这幺短暂。
短暂,为什幺会这样说呢。
一阵轰鸣声,来自记忆深处,头痛欲裂。
同样的纷纷大雪,美丽少年与她的热烈追求,甜蜜的日常相处,以及她的眼泪。
我隐约间看到了他的人生轨迹,眼前的画幅剧烈摇晃着。
她哭得声嘶力竭,向着它奔去,我牢牢将她困住,同时,看着那辆列车与死亡碰撞。
幻化出的列车也撞向我们,世界幻灭弥留之际,我看到了那位大叔寻找自己女儿的身影,一点点瞰破迷局。
望向他生命终点,不再有同伴嘶吼痛苦的声音,我却哭得难以自已。
那个漂亮男孩死去了,而我又回到这个飘着鹅毛雪的寒冬,列车间的人们口中呼着热气,擡头我看见了他。
我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他只是错身而过。
望着大雪,呼出一口哈气,被困在这里了啊。
大叔出现在我身边,他说着,冬天会过去的。
我看向中年男人,回想起记忆中的几副画面,其中有苦苦找寻女儿的他。
我开口,为什幺甘心一次次重新开始。
大叔认真到执拗地望着我,不甘心他不认识你了吗,再多几次也许就习惯了。
我明白过来,大叔放不下。
我呢?
中年男人骑着三轮,载着穿红衣的小女孩。
车子压着积雪向着前方,我坐在狭小的板凳上,有温柔的女人给女孩梳头,梳着梳着,我的头发也散了下来,被握在温暖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