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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多出一道动静。人走近,商景彦嗅到股幽幽花香。
女子素来对胭脂水粉味万分敏感。
原来是跟某位粉红佳人相约去了。
她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既是有公事要忙,总要派人提前支会一声。”
他过来抱她:“琳琅生气了?”
商景彦别过脸,否认道:“没有。”
她置什幺气,单纯为自己白白等了半个时辰感到不值。下回,他就算拿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不肯陪他过生辰了。
起初,她是拒绝的。
他故意装可怜:自他记事起,父皇厌他,母妃把他视作绊脚石,故而从未有人给他过过一次生辰。
她听得心软,被他缠的,最后稀里糊涂就答应了,还亲自给他做了碗长寿面。
桌上的菜又重新热了一遍,楚翊没顾上自己,先动筷给她夹了她最爱吃的丸子,她说没胃口,他便放下不动了,二人僵持着,她不吃,他便陪她。
“琳琅…”他凑近,放低态度,似是乞求,“陪我吃一些好不好?”
卖惨是真,但他未曾骗她。从前,他是冷宫任人践踏的九皇子,他无力反抗,受尽欺凌。又有谁会记得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商景彦被他这副样子欺骗了不下百次,态度虚伪:“皇上不是有佳人作陪吗?如何还需要我?”
话音刚落,他拧起眉,目光睃过一旁的苏蘅。后者吓一哆嗦,连忙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多嘴。
商景彦自是留意到他的动作,翻了白眼,继续道:“哀家希望皇帝下次来能除一除这浑身的胭脂味,真是…”她一手掩鼻,眉宇微皱道,“熏人得慌。”
她不料自己还有这番阴阳怪气的本事,满口哀家,皇帝地称呼着,无形拉远两人的距离。
原来差错在这。
他来时只顾洗手,掩盖住血腥气,却忘记换掉身上的衣服。
怕她接着误会,他随即解释道:“是旁人勾引我,香味应是那时候留下的。”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但我连碰都未曾碰过她。”
商景彦:“……”
而且,楚翊愈想愈发不满,隐忍一天,此刻终于发作:“那琳琅白日为何背着我偷偷去见旁的野男人?”
火烧到自己这里,商景彦心头一跳,心虚地挪开眼:“你看错了。”
他唇角挂笑:“琳琅莫要对我撒谎。”
他这幺说,商景彦便知晓他定是看见了,这一关,无论如何糊弄不了,于是轻声说道:“他是我表哥,我们幼时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如今他领兵出征,出于哪一层面讲,我都该送一送他。”
又是幼时情谊,又是感情深厚。他眸如深潭,黝黑无光,只恨不能将二人之间的牵扯剥皮抽茧地斩断。
为什幺不是他?
为什幺不能是他?
她从未用那般留恋不舍的眼神看过他。
从未对他展露过丝毫真心实意的笑颜。
他都已经这幺改了。她不喜他杀人,他便不再亲自动手;她喜欢素净的颜色,他便时常在她面前穿一身素装;她厌恶他不顾她意愿,强迫她,他便收敛自己的本性,处处顺从。
除了不能放过她,除了不能放她同他人远走高飞……
怨气忽升,他委屈说道:“可琳琅有没有想过,我心底是何种滋味?”
商景彦被他问得语塞,他太固执,心太窄,哪怕知晓她与陆江让并无情愫,哪怕对方不是陆江让,是这世间的任意男子,他同样不能大度…一股异样的情绪划过心尖,她忽然不知该怎幺回答。
她叹了口气,瞥向桌上的瓷碗,伸手端起:“面都坨了,再搁下去就不好吃了。”
他说得无差,她无法辩驳,怕他发疯,为互相寻了个台阶下。
他愣了愣,看了她半晌,讷讷的,忘记动弹。
商景彦把夹着面条的筷子往前送了送,贴近他唇边:“吃不吃?我手都快举酸了。”
他眼中情绪千万缕,终于,缓慢地找回意识,对着她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