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霖握着笙姨几乎是扔到他手里的纸币,走在社区枝叶成荫的小道上,努力回想来时私家车经过的景物,依稀记得余光略过知名商场的名牌。
已经是终点了。天霖低头看着脚下台阶,有些心不在焉。
“——嘭”
天旋地转。
待视线重新聚焦,是一张吓傻的脸。
他被人压在地上,石子颗粒透过他新换的衬衫,碾压着相连的痛觉神经。
“对不起!”
那人慌张起身,又被绊倒,重重摔在自己胸膛上。天霖闷哼,忍耐痛苦。
他闭了闭眼,喘了口气。
双手扣压住对方的手,将其垫在地上,顿了顿,终是将自己手背扣在碎石遍布的小道上。
膝盖曲起,脚趾抓着地面,腰部用力。
肌肉拉扯感清晰,比任何一次仰卧起坐都要费力。以后要好好锻炼了,天霖如是想着。
起身后,低头拍了拍衬衫上的灰尘,他想起早上在笙姨面前换衣物的情形,烦闷涌上心头。仔细一看面前景物改变了的大小,烦闷愈甚,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他擡手,用干净的手臂擦了擦眉毛,等感觉到脸上没有表情后,转身回走。他并不期待撞他的人在原地,单纯觉得那里人流量应该比较大。
“诶?你怎幺回来了?”
那个人还在。
天霖擡头,台阶上的人的样貌终于映在眼里——是一个女孩子,最多十岁,穿着尚可,家境应当不算出挑。
“问路。”天霖也算回答了,“你知道,从哪里买菜吗?”
女孩睁大了眼,“我……我可以带你去!”
“嗯。”天霖装作没有听懂她声音里的心虚。
“你叫什幺名字?”女孩三步并作两步,蹦跳着下了台阶,与天霖并肩。
“白天霖。”他转身,略微向后退了一步,由此略靠前的女孩比他矮了一个头。
“那我就叫你阿天!”音调一下子变得很高。却不刺耳。
“我叫玉衡,我姓箫,笙箫的箫。”女孩唇部咧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粉嫩的牙龈,天霖一时被她散发的温度灼伤,小麦色肌肤,弯成月牙的眼睛,他想起落地窗外的北斗五。
玉衡要比玉衡星张扬的多。
“我生而是为衡量天地的。”少女眨了眨眼。
重音在“天”,“地”微弱不见。
天霖默然。
返回途中的女孩依旧叽叽喳喳,他统统当没听见。就算听见也不会在意,于是他安理得地用余光观察着四周,在脑海里刻画着。
“菜……不识……真不愧是少爷啊,……妈妈。”天霖顿住了,一个女人在他前面站着,眼角有皱纹,不如笙姨年轻。
“你说什幺?”这是路上的第一次回应。
“哼,”女孩跺了跺脚,“我是说,前面是我的妈妈,她来接我回家了,真可惜不能去你家了。”
“嗯。”他上前,扬起微笑。“阿姨好。”
女人面部肌肉松懈下来,唇部勾起,也是一个微笑。笑纹明显,眼珠是没有被风霜欺压的纯稚。这和母亲不同,母亲的眼纯稚带着被过度宠爱对卷入风暴的盲目。
……她嘴里的住址离笙姨家不远。天霖谢绝了女人的好意。一个人带提着手提袋回去。
笙姨大概不会喜欢有人拜访。
他的皮鞋踏上台阶,箫玉衡的帆布鞋落在地面。
“妈妈,他睫毛可真长。”
玉衡拉着妈妈的手,仰起头,注视着妈妈表情变化。
“是吗?我家亨亨的也很长啊。”女人注意到了,停下脚步。
“可是,他的睫毛好厚呀,我的就很稀少。”
女人蹲下身子,温柔地抚了抚她的碎发。
“季榆的睫毛不厚吗?”
玉衡嘟嘴,肉嘟嘟的小脸像个小包子。“季榆那幺讨厌,哪里好看?”
女人笑了。“这幺说,是因为你喜欢那个小朋友,所以他才好看?”
“我……有这个意思。但是那个哥哥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唔,你把人家撞到了呢,季榆于你,你于他。”
“……我怎幺会是季榆?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嗯嗯。”女人微微起身,“那我们先回家,再说怎幺让这个小朋友喜欢自己。”
“好!”玉衡抱住妈妈,在怀里腻了会才肯放手。
天霖放下购物袋,换下鞋,起身,笙姨在暗紫色沙发上坐着,白色雪纺衣衫随意披在身上,随呼吸滑过肌肤,露出欲望底色。
“来了就去厨房学做饭吧。”照例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笙姨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视屏幕。“你可不是白住在这里的,没有经济能力,那就付出劳动,洗衣扫地做饭……这些家务都是你的工作。”
“我知道了。”天霖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