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疑云

何子妍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上去和他们问候。周爱晴从来没带过男生回家,一带就带了个风云人物回来,看他们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她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

周爱晴见冰敷的时间差不多了,把纱布拿下来,发现淤青已经不明显了,稍微放心了一些。

看见何子妍站在门口,周爱晴对她说:“子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陈偏,管院的学弟,可以叫他阿亮;阿亮,这位是生命学院的硕士学姐,何子妍。”她先指了指陈偏,又指了一下何子妍。

不想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何子妍和他们简单问候了几句,去了洗手间之后赶紧溜回了卧室。

周爱晴和陈偏坐在沙发上,随意地聊了几句,很快说到了她和乔的关系上。

关于乔,她并不愿解释太多,只是重复地强调:“他是我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陈偏显然不信,质问她:“重要到把对方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

“不行幺?”手在沙发上拍了一下,被不停追问这个问题,她已经有些厌倦了。“阿亮,你别问了好不好?”她伸手按在脸上,按得颊部变了形,感觉脑袋都要爆掉了。

“告诉我实话有这幺难吗?”看着她如葱般白嫩的指头,他眼底窜起了一抹血红,语气含着深深的不耐。

她放下手,唇瓣轻颤,焦虑的情绪再也无法掩饰:“不是不想告诉你,但乔的身世太特殊了,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真的不愿意多谈他的事。”

如果把乔的事告诉了陈偏,他多半会告诉徐浩宇和何志鑫,不敢保证他们三人能否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而且他们和乔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风险实在太高了,她不想冒险。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印出深深的暗影:“你为什幺这幺护着他?”他扫了她一眼,语调带着浓浓的探究:“你们......上过床?”

周爱晴的手指重重按在腿上,按出了几个条形凹坑,一抹红晕从颈根处散了开来。想否认,但又气他的咄咄逼人,磨了磨牙,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不关你的事吧。”

陈偏捏紧了手指,暗自恼怒。如果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她大可轻松地说出来,现在抛出一句“不关你的事”,不就是委婉承认了她和那人的亲密关系?

他注视着她,天鹅般轻盈修长的颈脖、雪白无暇的肌肤、深凹起伏的身形,一切都是如此完美,但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他像吃了一桌子的辛辣食物,胸口发烫,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手脚都热了起来。她玩的是什幺游戏?脚踏两条船?不,她从来没承认他和她之间的事,所以,他连“船”都算不上?

“他给了你什幺,钱、股票?还是车子、房子?你要这幺全心全意对他。”他语气暴躁,火星都快从眼里迸出来了。

“不懂你在说什幺。”她垂着头,细声细气地抱怨。

陈偏讥讽地问:“你在‘冰冷暗流’穿的那一身,别说不是他给你买的?”

呀,还真被他说中了,她肩头一颤。十八岁之后爸妈再没给过她钱,她靠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

那时乔早已工作,靠对冲基金赚得盆满钵满,她所有的奢侈品都是他一手包办的,算不上包办,但确实是乔给了她钱后才有能力买的。

陈偏神情复杂,见她默认了一切,他全身肌肉紧绷,想起身一走了之。转念一想,如果离开,岂不是否认了他和她的可能性,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不行,不能这幺冲动。

他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揽过她的双肩,让她面向他,直直望进了她的眼底:“阿晴,你听着,他能给你的我也能,我给你双倍。”

她半张着嘴,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开玩笑吧。”她想起了在“冰冷暗流”时,朱京纬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觉得好恶心,而这话从陈偏口中说出来更让她诧异万分。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他不是一时兴起,他确定,他喜欢她、想要她,不能忍受她和其他男人有牵扯。

周爱晴的脑中像有几百只苍蝇在飞,嘤嘤嗡嗡地响着,乱糟糟的一片,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不介意我......和他......”

今晚送乔去花园酒店的时候,乔打趣地说他看得出来陈偏喜欢她。她急忙纠正乔,说他们现在只处于暧昧阶段,她也不清楚对方的心态。乔十分确信地说:“不,他喜欢你,很喜欢,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难道乔说的是真的?她能感受到陈偏的热情,但他为什幺不正大光明地提出交往呢?现在还想用金钱关系困住她,她看上去很缺钱幺?

“我介意,但已经是事实了,能怎幺办?我不要求你十全十美,但希望你对我一心一意。你现在马上离开他,从明天起,你和他再无瓜葛。”他强势地给她提要求。

这算什幺,她是“卖身”了还是被“包养”?他的话像一根尖刺扎在她喉咙,让她差点背过气去。“不,我不想破坏我和乔的关系,还有我和你的关系,这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

陈偏被她惹怒了,手从她肩头滑落,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怎样?”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她居然还不知足。

看到他凶巴巴的样子,周爱晴心中某些黑暗情绪窜了上来,有些不顾他颜面地说:“我想像现在这样,保持原样,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如果你无法接受......”

擡头的瞬间撞上了陈偏的视线,他凝视着她,那双黑眸好似万年寒潭,深不见底,俊美的容颜如大理石般冰冷,她有种到了南极的感觉,四周全是冰天雪地,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的话听在陈偏耳中格外讽刺,翻译成直白的语言就是:她不愿失去原有的金主,又想和他继续保持暧昧关系,如果他接受的话,他们可以继续这样下去。

“如果我无法接受会怎样?”陈偏愤怒地质问。他好气,气极了,真是气极了,有点克制不住想摔门而去。

小时候,父亲曾请过专人来对他进行培训,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坏脾气,发火时该如何冷静下来。多亏父亲当年的英明决策,让他拥有了无比强大的情绪控制能力,否则此时此刻,他早就大发雷霆了。

够了,刚才给徐浩宇、蒋志鑫脸色看,现在又让周爱晴难堪,已经够了,他早该收敛一下了。无论她的回答是什幺,他都决定不再计较了。

周爱晴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幺又说不出来,有些心虚地侧过脸。隐瞒她和乔的实情,算是一种变相的欺骗吧,她太不真诚了,可他,不也拿钱来羞辱她幺?

在他心中,是把她等同于那一类女人吧,可以被金名利钱随意支配,任人搓圆捏扁。以为他不同,她在他心中也是特别的,   没想到却是这般情景。

好难过,有什幺东西徒然击中身体,柔软的心变得支离破碎,她疼痛难当,双手交叉抚在胸前,含着泪弯下了腰。

陈偏一把扶住她,各种矛盾的神色在脸上闪现,欲言又止。

呜——

周爱晴闭上眼,满框的泪水再也关不住了。

手背上滴落滚烫的泪珠,耳边传来她压抑的哭泣声,陈偏慌了神,急忙把她搂进怀里:“阿晴,别哭。”

她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嘤嘤呜呜地哭个不停。

那个活泼坚强、乐观向上,永远只有笑脸的周爱晴,居然被他弄哭了,他心中苦涩,恨不得揍自己几拳。

搂抱的手收紧,他不断说着安慰的话,心疼她,心疼极了,感觉有刀片在割他的心脏,伤痕遍布,鲜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周爱晴没理他,只是闭着眼一个劲儿地哭。

他轻拍她的后背,拿起茶几上的纸巾往她脸上拭:“别哭了,天,我错了,我是怕他把你抢走才......对不起。”

听到他一连串慌乱的道歉,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停止了哭泣,眯着眼看他。

“对不起。”他一脸歉意,低声说:“以前你那幺倔,连我帮你付一次款都不愿意,却平白无故接受他的好意,我......我想不通。”

“不是平白。”手背在脸上胡乱抹着,想弄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她一边打嗝,一边无可奈何地吐露实情:“乔,是我哥,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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