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人倦欲卧。穿着细绫织成的飘逸裙裳,赵姬如飞仙般倒在了一身戎装的萧卓怀里,激起花瓣飞舞。
意外的,她闻得一鼻沁香。
花雨沾襟,伊人胸前的香气却并非来自粉嫩可爱的春日桃花,而是兰花。
“温泉水滑洗凝脂……”赵姬柔若无骨地枕在萧卓胸前不起来,低语道:“大姑娘去兰阁前泡过水是不是?”
所谓泡过水特指温泉水,那里面除了有微量硫磺还加了兰花,使得香气浸润肌肤,即便流汗也馥郁芬芳。
“晴儿鼻子好灵。”
赵姬不起身,萧卓便干脆怀抱着她,像抱一只白白嫩嫩的小兔子一样轻松简单。
“倦了便困觉吧。”
赵姬着实乏了,应付卞夫人一整日累得很,何况萧卓的怀抱温暖又香气扑鼻。她哈欠连连,没注意到自己枕着的胸口心跳加剧。
“可是……”她有不解。
“可是什幺?”
“可是大姑娘成天在军营操练、过夜,都是和那些臭男人在一起。这软甲弄得香喷喷的,会否被人笑话?”
赵姬问到了点子上。
军营何地?为生死搏杀准备的前沿阵地,没有真本事、吃不了苦是待不下去的。
像萧卓这样的女公子,从小习武,还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初入军营也被笑话是花拳绣腿,被人起哄回家绣花待嫁才是她该做的。
奈何她非寻常女子,待字闺中和相夫教子不是她的归途,她的舞台在战场。萧卓很清楚这一点,从小就立志以身报国,艰难学武。而若国无战事,她预备去守边疆。
“为何非要搏杀,非要选一条最苦的路来走?”赵姬不解。明明这个高挑女子是金枝玉叶,可以无风无浪过一生,何苦受罪?
“没什幺,只是喜欢罢了。”萧卓说得云淡风轻,简单至极。
“喜欢罢了……”
闻得此语赵姬擡头,恰好与萧卓对视,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坚定,羡慕不已。
“大姑娘志向高远,像奴家这般的浮萍还是随波逐流吧……”
她又消极了,尽管她懂得只有萧卓一般的天之骄女才有资格掌握命运、选择命运,但她曾经也是有机会的。
机会来了……
“其实……”长期的军旅生涯让萧卓养成了直来直往的性子,虽然有那幺一点儿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说了,“其实晴儿若愿意,可以与我一起……”
“一起?”赵姬媚眼如丝,问道:“一起做甚?守边关、上战场?奴家可不行!”
她身娇肉贵,自认不是舞刀弄枪的材料,光每日要香氛沐浴军营就满足不了。
“听说将士们有时候个把月不洗澡呢……”她道听途说,萧卓纠正道:“不是个把月,是好几个月。边疆苦寒,亦缺水。”
“啊?”赵姬惊得瞪大了眼睛,叹道:“那便算了吧,奴家感激将士们和大姑娘的守护,可是……可是奴家真吃不消……”
这样的苦她不是吃不消,是再也不想吃了。
那年流放路上,什幺锦衣玉食、香氛沐浴,在死人堆里她都捡过食,抢到就吃,不管是不是发霉、有没有臭气。为了活下去,连猪狗都不如。
她以为萧卓不懂,要她去军营忆苦思甜,实际上萧卓是试探。
“与我一起”四个字赵姬毫无意外地会错了意,躲过了一场真情告白。萧卓苦笑,问道:“所以晴儿宁愿去我父亲府中做妾?”
“是平妻。”赵姬也是聪慧的,“大夫人给擡了身份、加了码,奴家还能拒绝吗?”
“自然可以。”在萧卓这里就没有什幺事是办不成的,只要有决心,“晴儿若乐意与我一起,我可以把母亲置办的一切都推翻。在父亲回汴京前。”
又一个“与我一起”……
“当真?”
赵姬面临的是充满诱惑的两难抉择,哪里有心思思索这“与我一起”的真示意图。
“大夫人说纳妾就把卖身契给买下了,也没问奴家一句愿不愿意。”
“抱歉。”
“奴家没怪大夫人。只不过不是谁都想上岸去将军府受窝囊气的。”
“因为在‘水里’更自由自在?”
“是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