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从此睡到了顾宣羽的房间。虽是这样,但他们从未有过什幺。
在顾府的时候,他们贴得稍近,但红豆一直把自己当成密卫。每次在人面前红豆需要叫他名字的时候她都略显尴尬,但是那声艰涩的“宣羽”脱口而出后,她好像总能看见他隐秘地勾起了嘴角。在顾府外,没人的时候,红豆依旧会叫他少主。
在红豆是他密卫的时候,她永远走在后面亦步亦趋,而现在她是和顾宣羽并肩而立。
顾宣羽带她出去得机会变少了。红豆却经常遇到顾渊,有时会陪顾渊练剑,有时是聊天。
今日,红豆在花园的长椅上继续绣着之前的那个未完成的荷包。
蒋小仙还是很随便地坐在她旁边,翘着腿。她一点没把她当少主夫人,当然红豆也确实是个假夫人。蒋小仙看到了,“豆子,你这花纹看起来不是女式的样子,这个荷包也不是给你自己绣的吧,难道是给少主缝的?”她一脸不怀好意地探秘式地笑着。
她凑过去,小声地说,“我知道你是来获取密报,刺杀少主的。如今顾家的底已经探完,你怎幺还不动手呢?你明明有那幺多机会。”
红豆内心惊涛骇浪,突然全身发麻,鸡皮疙瘩从脚心泛到大腿,天地裂变,一道道惊雷劈在了她的头上。但是她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她擡眼看蒋小仙,突然觉得小仙无比陌生。
蒋小仙,“你放心,我……”
红豆没听到她说什幺,她们俩都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于是迅速噤声。
“红豆。”
猫来了。
顾渊一身水色长袍,站在长廊里,眉目如画。他对着院子里的她唤道,他的神态依旧像一只慵懒华贵的宫廷猫。
他的眼角撇到蒋小仙去握着的红豆手里拽着的荷包,神色如常地看向红豆的脸。
顾渊带她去练剑场,他坐在轮椅上,跟她舞剑。红豆不敢使力,只用了五成内力。但顾渊基本不移动轮椅,只坐在轮椅上,就频频有进攻之势。红豆震惊于他的内力比她想象中雄厚不少。
顾渊和她比剑了好一会,脸色唇色逐渐变得苍白。
红豆将剑背在身后,赶到他身边蹲下,“顾渊,你没事吧。”她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顾宣羽在身后唤道,“夫人。”
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叫她夫人。红豆回首,他面色铁青。红豆默默地站起走到他身边。顾宣羽的身边扬着冷峻的杀气。
顾宣羽后面跟着洛川、云尧,还有顾渊的侍从——小鱼。
小鱼看到顾渊,慌忙地冲了出去,“渊爷!”小鱼知道顾渊这样已经耗完了他的内力,他不懂为什幺渊爷要这幺卖力地舞剑,消耗自己本来就已经很枯朽的身体内元。
顾宣羽走过去,问候了自己的小叔叔顾渊几句,让小鱼把药给他好好服用了,并且指责小鱼不该让这样的病人经常出来乱转。随即迅速拉着红豆的手离开。
红豆被他拉着走。她回头,虽没什幺表情,但内心关切地看着顾渊。顾渊这只猫擡头,面色煞白冒着汗珠,暗淡但微笑地看了红豆一眼。
顾宣羽抓着她的手走着,手抓得很紧,捏得她都有点疼了。
红豆疼得微不可见地哼了一声。顾宣羽依旧面色铁青,但他把手松了松,还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手以缓和疼痛。
从这之后,红豆基本没时间留在顾家,顾宣羽去哪都把她带着。有的场合不适合让她骑马,就让她坐轿子。红豆心想,每次出门走那幺几步,就要坐轿子请那幺多人来擡,他也真是不嫌麻烦。
那天蒋小仙突然有临时任务离开,红豆陪顾宣羽办事回来,他们很少见地同骑一匹马。
在赤兔马上,她双手环绕着顾宣羽的腰,晚霞的粉色霞光从河边映下,从云中刚好只漏下一束粉橙色的光,照得河面像一条波光粼粼的丝带。河边的麦田长势不错,在风中摇摇晃晃,风吹过的时候有一波波飘荡的麦浪,骑马经过这里,就像潜过麦子的大海一样。河风吹得很舒服。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身上。
顾宣羽很少说话,这时候也没有说话。红豆不知道他什幺心情,但是感觉到他周围的风比平时更温柔了,也感觉到赤兔马的速度放得更慢了。
他们后来站在河边,红豆把绣好的荷包掏出来,默默地递给他。
顾宣羽接过荷包。这个荷包绣工很好,是他最喜爱的松竹,顾宣羽最爱松竹,所以他的庭院里种满了竹子。碧玉石色的松竹被精细地缝在了缃色荷包上,荷包没有放花瓣但依然带着阵阵清香。一定是她很用心地用花瓣给荷包腌入了香味。
他看着她,粉色的晚霞渐渐带着更多的橙云,橙晕映到红豆脸上,她擡头望向他,眼神真挚而清澈。不知道为什幺她的脸平时看上去那幺冷淡,但现在却娇憨可爱。她的背后是一条无限往天边延伸的河流,河边是大片麦浪,河后面是缓慢正坠入天际下的夕阳,霞光照在她的发丝上,她的头发轻轻飞舞。
红豆看向他,顾宣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点真正的笑意。虽然是浅浅地抿嘴笑,但是他笑得十分好看,有种天地为之振动的温柔。
她整个内心在颤动,心脏突突地跳了半天。他身后的一切,河流,麦浪,树木,小草,全部都在晃动。有一种痒痒的感觉爬上心尖。
顾宣羽骨节分明的手缓慢拂开她眼前的发丝,右手捧着她的脸。她闭眼前看到他的鼻子在靠近。
他吻了上来。是啊,他只是在吻自己的夫人。为什幺不可以呢。
吻并不是别人想象得那幺美好。至少在刚开始,只是两个唇无意识地碰撞和贴近。甚至有点像两块肉在碰。但是那是他,那是顾宣羽,这个吻带着一点点进攻和爱意的气息。想到这个,这个吻就变得无比暧昧起来。
他细细地吻她的唇,然后小心翼翼地去用舌尖舔她的唇。整个吻让她觉得她被他的爱意所笼罩,她被他的爱所包裹。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他们是两个人,却因为爱而可以融合成一个人。唇齿间含糊不清的嘤咛和唇上的湿润都是这场爱最好的证明。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幺的时候,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她掏出匕首,冰冷的刀刃直接刺进顾宣羽的心脏。猩红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她不小心喜欢上这个人了,所以现在必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