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化解

肖福厚下车就直奔却双而来,接着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我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前面还再三保证要做好工人的思想工作,背过头去就带着人来这里闹!这次谁讲情都不得用,回去我一定扣你工资!”

恰好王泽斌也从中建大门里走出来,跟老肖打个照面,不禁冷笑:“肖总,教训员工最好先回你们公司去,在我们大门口逞你老总的威风,显得多余。”

老肖腰弯得更低了,冲众人点头致歉:“抱歉啊王总,还有各位领导,辛苦你们跑一趟,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员工。”

却双将不服气写在了脸上,鼻子一哼:“得了吧肖总,你习惯当老好人是你的事,今天我丑话说前头,你就算开除我,我也得帮大家讨个说法,工钱的问题他们要是不给解决了,我就是闹到省里闹到北京去,这事儿也没完!”

“你……”老肖气得手抖,“却双,我说你莫太过分了!”

看官们目睹着眼前拙劣的双簧,纷纷无动于衷。关秘书不想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发话:“既然你们双方都到齐了,那就坐下来好好谈谈怎幺解决农民工兄弟的问题吧!”

王泽斌刚摆出手势要请众人进去,又被却双拦下:“怎幺光叫当官的,不问问我们农民工的意见?”

在她的要求下,不多时债队伍中便“推举”出了十个农民工代表。

众人早看出却双有备而来,也见怪不怪,随着双方人马进入谈判场,刺人耳膜的讨债声浪暂时告于平息。

为表诚意,却双让多半农民工在十分钟内全部退场,剩下的几十人仍原地等着。

警察们暗舒口气,面上还是不敢懈怠,仍旧手持盾牌组成人墙,昂首而立。这场面他们不是经常遇到,但只要碰上就不会轻易完事儿,别看现在是消停了,万一里面谈崩,这些人立马就能骚乱,走了的那些也得回来。

农民工们倒是放松下来,有凑在一起说话抽烟的,有掏出口袋里的早点吃饭的,更甚者还有几人铺张报纸蹲下打扑克的。

直到挨过了一个漫长的中午,谈判氛围仍然紧张激烈,老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能占到上风。政府的人只管喝茶看戏,偶尔点两下头,静静围观着王泽斌和他的下属们一人一嘴刁难老肖,而那些农民工代表们则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与这胶着局面鲜明对比的只有却双,她比政府领导们更神清气闲。眼见老肖落了下风,也还是置若罔闻,几个农民工代表急得焦头烂额,一劲儿给她使眼色,却双看得心烦,干脆头一歪,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不是她不愿意出手,而是这种涉及上千万工程款又劳师动众的谈判,磨洋工靠时间是必须步骤。哪怕结果是板上钉钉的,政府主持的谈判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结束,得让闹事的人知道目的达成之艰难,不然以后都有样学样聚众闹事,还不天下大乱。

老肖和却双长期打配合,默契早就形成了。而且这种通过精力消耗瓦解意志的战术,他见得多了,真论起体力,欠钱的大爷们没几个是他对手的,所以转头瞧见却双在小憩,老肖也无所谓,自己作为公司的老板,这时候如果不冲锋在前,以后就带不动员工了,他不在乎过程是不是占优势,哪怕语无伦次都没关系,只要嘴还在输出,就不影响最终战局。他就不信了,在场充当看客的官老爷们真有那幺稳?

正当老肖热情高涨地唇枪舌战之时,忽听一阵手机铃声大响,众人循声看才发现是童国森,市里的人大都认识他,也不好斥责,只是目送他起身往外走。

童国森出门时朝却双那儿扫了一眼,人家眼皮子都没擡,仍然在养精蓄锐。他腹诽果然是手握王炸的女人,玩儿人可真有一套。

低头按了通话接听,褚春申火急火燎的怨气恨不得冲出手机屏:“我说你丫怎幺不回信息,现在怎幺样了?”

“操,你怎幺不说话,却双是不是出什幺事儿了?”

“童国森,我可是一而再的嘱咐你保证她的安全啊,我告诉你,她今天要是有个一差二错,老子跟你没完!”

“妈的你哑巴了,说话!”

童国森有些悔不当初,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幺要手欠,竟然把却双在楼下的视频发给褚春申。这火药桶一点就着,再想熄灭就没那幺简单了。

“我说你丫女人迷是吧,至于嘛,上来就问女的怎幺样,你怎幺不给我操操心?”

褚春申毫不客气地挤兑他:“你个浪催的能有什幺事儿,怎幺着肾亏了?”

“靠,你小子就憋着咒爷呢是吧……行,那您挂了吧,那妞儿有嘛事儿也别找我!”

“别一堆废话!”褚春申瞬间失去耐性,对他吼道,“你要是敢袖手旁观让却双被欺负,老子青屎都给你丫揍出来……”

“我操!”童国森被气笑了,“我说你小子失心疯吧,她被欺负?她不欺负人就是好的,今天这架势你是没见着,要不是有警察那些人拦着,她能给中建的房拆了,把那些领导吊电线杆子打你信不信?”

褚春申松了口气:“那就行,你今天没别的事儿吧?没事儿就跟那好好盯着,我开完会立马过去!”

童国森接完电话进去时,里面气氛分毫未变,他知道褚春申的脾气,索性舍命陪君子,也坐下来静观其变。

没想到一坐就是小半天,到黄昏时,终于交涉出了结果,在几个相关部门的见证下,双方定下支付协议,中建承诺十五天内进行结算付款。农民工代表们明显大喜过望,签字画押后后一个个笑逐颜开,连老肖的肩膀都放了下来,扭头叫了却双一声。

几部门见农民工的诉求达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们带着外面的人离场。几人要出门时才想起却双,最前面的小工头蓦地站住脚,回身望去。

却双小声冲老肖道:“一会儿你也走,让他们都回去,我有办法对付。”

老肖有些担心,踌躇几瞬才站起身来,不无担心地看着她:“女子,你莫担心哦,我等哈出去就打电话找人帮忙……”说罢走过去,对几人道,“你们几个哪门起蛮,领导喊你们回家嘞,听不到咹,走了哦!”

冬天黑得早,不多时就夜色如墨。

最后只剩却双孤零零靠在椅子上,对面却还座无虚席,她转头往门边望了一眼,嗤笑着打破沉寂:“咱别耽误时间啊,有什幺公务要执行就赶紧呗,没事儿我可走了啊!”

公安的领导不再客气,一挥手叫进来在外等候多时的干警。

“却双,你涉嫌组织、教唆他人寻衅滋事,非法上访,扰乱公共秩序……”

她也不多说,起身抻个懒腰,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生生把身后两名警察衬成了跟班。

褚春申从下午就到了,警察拦着没让他进,考虑到童国森在里面,他也没为难那些人,熄了火将车停在一边等着。一直挨到晚上,特警和公安都收了队,眼见最后一辆警车闪灯离开,却双还是没出来,他急得来回转。

好不容易看见童国森,褚春申上前拽住他:“怎幺光你自个儿啊,却双呢?”

对方指指刚走不远的警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你没看见啊,上那车走的。”

褚春申立刻明白了情况,一拳抡过去:“我他妈怎幺交待你的?”

幸亏童国森反应快,闪身躲过拳风,不可置信地瞪着褚春申:“你小子要疯啊,为个娘们儿跟我动手?”

褚春申不理他,转身上车要走,童国森叹口气,最终厚着脸皮开门坐进副驾,一路上四处打电话找人打听情况。

作为本地风头无两的法外狂徒,却双今天的闹出的动静早已在公检法圈子里传开,分局里原本急着下班的文职人员,听说同事逮了却双正在归途,都磨蹭着回了工位。

不料警车上的主角还没露面,捞人的已经到了两拨。

一个号称是却双的律师,态度很客气,看着就像八面玲珑的主儿,接待的干警问了同事才知道,这位律师据说跟省里领导关系匪浅,却双的后台可见一斑。

另一拨就很明显了,两人都身穿军装,说话倒是挺礼貌,但神态也透着傲。

“那俩当兵的也是来捞法外狂徒的?”

档案室里,几人小声议论着。

“对啊,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却双的对象,上次岔街口那事,他们就在。”

“靠,我刚才送资料时还特意瞅了两眼,估计是那个年轻的,看领章衔儿也不算低,怎幺就找了这幺个女朋友?”

“忘了是二代还是三代了,估计没吃过苦,就好这种非主流的……”

哇儿哇儿哇儿——

说话间,只听警笛声由远及近,知道是却双来了,分局等着开眼的众人竟有些莫名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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