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修)

李迟迟车架被袭,朝野上下无一不惊。

女皇病中闻此震怒,将欲彻查,突然惊厥昏迷。

朝中紧迫。

皇夫齐风竹以皇夫宝册号令,连同内阁大臣推举五皇女代太女位,暂时监国。

且以女皇昏迷为由,推后李迟迟觐见事宜。

京城下雨了。

李迟迟站在府中亭台里,透着如丝的雨静看府中新进的生面孔。

她眼睛十分平静,只盯着他们脑袋,身侧的人也只当她寻常赏雨,不说什幺。

这几天里,府中的人不知换了几批。

如今对于府中大事她不能掌管。身上的伤口虽好了许多,但宫中女皇的消息一丝都撬不出来。

上京已非三年前的上京。

昔日女皇身体康健,朝中大权并未旁落。

五皇女资质平庸,一直不是女皇心中储位之选。

而如今女皇病倒,五皇女便被推举出来,就很耐人寻味。

李迟迟神情淡漠,斜雨浇上她的发髻,打湿了她的肩膀,她都无暇顾及。

李迟迟自废黜之后便与上京断了联系。

回京之后,也不曾听闻五皇女在政绩上有所突出。

皇夫若真想推举人监国,也不该是她。

李迟迟不敢细想。除此之外,她还有些疑虑。

上京城闹了这幺久,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一个令她喜爱又憎恨,斗得她精疲力尽的人——李朝云。

她——去哪了?

昔日这位三皇女为了让她出局,可是亲手策划她谋逆一事。

想起李朝云,李迟迟的心中并不平静。她的心中带点酸涩,还有一股无法言语的难过。

这点难过很快被李迟迟抛却。

如今她被困府中,半点消息也无。

依这位三皇女的聪慧,她不会看不穿皇夫的打算。

或者是想等她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李迟迟想要发笑,如今的她孑然一身,如何出手。

不过这点笑意很快就湮灭了。

她有些拧巴。

从不欲进京,到为了活着布局争斗,不过短短几日时间。

这些和她以前的言行相悖,即使三年前争储,也没转变这般快。

李迟迟意识到,她再也不是刚穿越时的姑娘。

她有些想哭,虽然到如今的地步,她还是奢求回家的。

不是这座冰冷的上京,而是她真正的家。

若是回家,便不用这幺不眠不休的争,不顾一切的斗。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又埋进了心底。

丰云松终于来了,但他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太好。

李迟迟在书房翻阅着书籍,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能做的没有几件。

烛火颤了颤,丰云松进来了。

“殿下今日可好?”丰云松打趣的笑,从烛火中端看李迟迟。

李迟迟不似在北境那般模样。如今的她脸色红润,肌肤白皙,头上发髻珠翠俱全,眼波流转盈着水光。

李迟迟不说什幺,擡眼瞧了他一眼便接着翻书去了。

丰云松被李迟迟看得一怔,恍惚间觉得回到从前。又看她如今处境艰难却心静如水,不似昔日。

丰云松也不恼,只是稍微正了正脸色,说:“方子流愿见殿下。”

丰云松对李迟迟要见方子流一事存疑。方子流这人心思深沉也豁得出去,真要同他缠上,很难脱身。

李迟迟手一顿,对于方子流应答一事并不意外。

方子流的母亲虽是坚定的中立派,可方子流却另有所想。

当日街上方子流作壁上观,一则表明自己有实力洞察先机;二则是为了看她的态度。

心中略微放下心来,问:“宫中情形如何?”

她如今无钱无势,不论出于保命还是争位都要依附于一个门庭。

方子流为什幺要选上她,她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真以为她能翻身吗?

李迟迟还在思索,丰云松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二人唯一的交际也只剩这些,李迟迟除去这些也不多言语,真只是把他当陌路人而已。

她好似不在意她过去的身份,倒显得他心里那点心思可笑。

丰云松心里勉强,半开玩笑:“殿下不怕吗?”

李迟迟正在思索,闻此有些怔愣。

想明白他在说什幺,随即自嘲:“如今走投无路,我又能如何?”

李迟迟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三皇姐期望她把这局面搅浑一些。

丰云松的脸一下白了。

他知道,李迟迟说的是实话。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会找他。

或许,若能留在北境,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宫中戒严,女皇身子虚弱,旁人不得近身。”丰云松收敛心神,却不知为何有控制不住的难过。

起初他总想着若人能在身边,不可能什幺都改变不了。

闻此,李迟迟心中凝重。

但很快她又开口:“三皇女那边情形如何?”

李迟迟越想越不对劲,惊马困她于府中一事一成,这位三皇女应当无所顾及直指宫中,不应该到此时都无反应。

“……”

丰云松久久未答,等李迟迟再次去看时,丰云松难得没有笑意。

“三皇女……不在京中……”丰云松偷觑李迟迟脸色答得含糊。

李迟迟心中沉闷,闻此也没有多想。

没有李朝云,方子流那处也可。

想了解都已知晓,她擡眼对上丰云松,一句“多谢”卡住。

说起来,北境那段日子她沉湎于悲伤和哀怨之中,对身边的人也不曾在意。

丰云松于她而言,不全然是个陌路人。

她情绪很是复杂,伤她最深的另有其人,但对丰云松也曾真心过。

她心里对丰云松真的怨怼过。

只是这些已经湮灭于过去了。

丰云松走了。

李迟迟没再说话,低着头整理手中的情报。

昔年李迟迟的父亲还在时,这位皇夫与她的父亲斗得如火如荼。

而今她的父亲虽去,母族败落,但积年的仇恨还是落到她身上。

此时皇夫未对她动手,不代表以后不会。

李迟迟心中不安,她知道皇夫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女皇崩逝的时机。

李迟迟不想死。

她知道女皇崩逝,皇夫就会扶持五皇女登基。而登基之后第一次挥刀,便是斩她人头。

李迟迟心事重重,丰云松也并不好过。

失神之间,他随意走到了一处宅院面前。只是他一看这宅院,脸色变得奇异。

恰巧此时,一位小厮搀扶一名男子在院中散步。

那名被搀扶的男子神情木讷去,身上衣饰华丽整洁,端看相貌,好一个貌比潘安。

风一阵吹过,吹来几片残叶。接着灯火看清那名男子的脸,丰云松像被烫了一般,飞速转身便跑。

他知晓那是谁。

李迟迟曾经的心上人——苏水白。

一个令李迟迟不顾一切的人。

丰云松罕见地乱了阵脚,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深怕被看到似的。

李迟迟刚穿越来时,这具身体十七岁。

当时灵魂二十多岁的李迟迟很不可思议,刚开始还觉得这个年纪的人有些稚嫩。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呆久了,她的心也回到少女时代。

她喜欢上了苏水白。

一见钟情。

可惜身体原来的主人没给苏水白留下好印象,是以苏水白总给李迟迟脸色瞧。

不过当苏水白察觉李迟迟是真的对他认真时。

事情开始有意思起来。

苏水白吊着李迟迟,各方各面。

李迟迟感受到了,也哭过好几回。

可李迟迟情窦初开也不死心,一心一意的喜欢着。且发誓要像话本子中一般,来向苏水白证明自己的决心。

她一日日的凑上去,有什幺好东西都搜罗给他。若能得到苏水白一个笑脸便能高兴好几天。

李迟迟追着苏水白,却不大张旗鼓的闹,像块望夫石,默默守着。

也不许他人说一句苏水白的不是。

可苏水白从不心软。

即使李迟迟对苏水白的好惹的一众眼红公子,苏水白也是淡淡的。

女皇听闻此事欲下旨赐了婚,可因苏水白不愿意,李迟迟便给他挡了回去。

为此李迟迟受了一顿责罚。

之后苏水白有些松动,只不过过了段日子,又冷淡起来。

李迟迟想不明白。就在这时,因看不过李迟迟的荒唐,女皇为李迟迟娶了正夫。

而丰云松便是同正夫一起纳进来的侧室。

后面的事情丰云松不欲再想。

一开始,丰云松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可真真见识到李迟迟这一腔爱意,却不再也笑不出来。

谁都想被这幺好好对待。

如今的他很是羡慕曾经的苏水白,羡慕到心里发酸。

同时丰云松心中也有些害怕,怕李迟迟知道苏水白的下落。

曾经李迟迟那般热烈地爱着苏水白,真的会放下吗?

他不敢赌。

他一直知道,李迟迟要把爱意全心全意给一个人。

如果真遇到苏水白,李迟迟心里不会有他的位置。特别是如今李迟迟再也不把曾经的一切放在心上。

所以苏水白的下落,他要隐瞒。

这幺做很卑鄙。

非常卑鄙。

但他为了那点私心,必须卑鄙。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卡了一下。本来想写李迟迟和丰云松的肉来着,但是吧我怕写得不太好,我去恶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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