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后紧追不舍的六人确认了马上女子的脸,更是跟得紧了。几道银光闪过,细如牛毛的暗器飞来。
“小心有针!”夏松梦出声提醒,蓝余一手骑马,一手拔剑在身后一转,将暗器尽数打落。
接着,第二波暗器立刻跟上。那群人仿佛有用不完的暗器似的,夏松梦一刻也不敢分神,在蓝余耳边尽数提示。
忽然,从河滩斜前方的树林中射出一支箭来。箭矢的羽毛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夏松梦看着蓝余身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支箭朝她而来。
“小心!”蓝余腾不出手,用身子压着她俯向马背,箭簇从脸上擦过的那一刻,夏松梦的手心沁出一层汗来。
他们还有帮手。
意识到这点,夏松梦和蓝余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终于有防不住的暗器扎在了马臀上。受惊的马儿发狂地跑了起来,蓝余竭力控制着缰绳,挥剑应付着身前身后的攻击。连续重复的动作早已让他的手臂疲惫不堪,被一支暗器擦伤,透出了血丝。
夏松梦意识到他们的处境不利,事到如今,再不自救,就来不及了。
她拧过身子,双臂抱紧了蓝余的脖颈,“你只管纵马向前跑,别回头。”
事态紧急,蓝余来不及去想看起来柔弱的少女有何打算,两人的性命都系在一起,他只能信任夏松梦。“好。”
说话间,追兵又近了一些。夏松梦的脸色突然狠厉起来,脑海中涌动的洪流向天冲击,天上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迅速变大,竟是几只凶狠的鹰向此处飞过来。
速度最快的杀手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夏松梦抽出箭袋中的箭矢,向杀手掷去。受惊的鸟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蓝余抵挡着鸟儿乱扑腾的翅膀,只听得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夏松梦紧紧搂着他,才不至于从马上跌下,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几乎可以听见对方急速的心跳。蓝余无法回头,全神贯注地纵马狂奔。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鸣叫过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弯钩利爪抓起一个杀手飞上半空,再松爪,人便掉在地上摔成了肉泥。
夏松梦是第一次见到那幺大的鹰,一眨眼便将人抓到高空,吃惊得说不出话。她这时才真正领教了那个马车里的女人传授给她的巫术有多大的威力。
很快,箭袋见了底。身后的杀手负伤严重,趁此机会,蓝余更是使出了全部所学骑术,“抱紧我。”骏马飞驰,杀手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
“他们没追了,”夏松梦说完这句话,松开了蓝余的脖颈,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蓝余放缓了马速,人和马都累了,就近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刚才的场面对夏松梦来说还是有些血腥,她目睹了那群鹰将人抓起来摔下的场景,第一个被抓起来的人摔得血肉飞溅,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那场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让她发起抖来。
方才战斗中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蓝余看着她落寞的身影,忽然很好奇眼前的女子。她看起来有一段忧愁的心事,却什幺也想不起来。
“你是怎幺学会这些的?”他忍不住问道。
“什幺?”夏松梦警惕地看了蓝余一眼。她不愿被人知道操纵生灵的巫术,因为这巫术来历不明,更牵扯到她在寅浡的遭遇。
蓝余指了指空的箭袋,“你会使箭。”
“噢,这个,”夏松梦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放下心来,“我不记得怎幺学会的,或许是本能吧,他们来追杀我们,我手边只有这东西可用,”她又指了指蓝余的剑,“那个我不会用。”
蓝余举起佩剑,皮革的剑柄由于常年使用而反着乌黑的光。“试试吗?说不定你也会用。”
“不了,”她摇摇头,“不想碰,刚才那个人摔死在我面前……太可怕了。”
“战场上常有,”蓝余回望来时的方向,眼神微黯,“他们怎幺知道我的行踪的?”
“或许是因为躺在我身边的男子?”夏松梦看似随意地说着,将自己从这场追杀的可能目标中摘了出来。
蓝余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知他们在林中会不会遇到埋伏……他沉思了一会,夏松梦见他没有答话,抱着膝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土地。
蓝余来到她身边坐下,迟疑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背。“别害怕。”
夏松梦的情绪瞬间决堤,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鹊五也曾这样安慰过她,她这样算是给鹊五报了仇,可鹊五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旁的少年默默地起身,等夏松梦擡起头时,递来了水袋。
满脸泪痕的夏松梦有些发愣。
“流了那幺多眼泪,我想你可能需要补充一些水。”蓝余咧嘴一笑,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
夏松梦接过,大口喝了起来。不管怎幺样,她还活着,要活下去。
休整过后,两人又准备出发。
上马时,蓝余解释道,“骑马比我走路快。”
“嗯?”夏松梦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圈在怀里。尽管他尽可能地放宽了胳膊,免得和她贴得太紧。
方才是事出紧急,现在他大概是不想唐突了她吧。这种微小的体贴让夏松梦对蓝余有了新的认识。
马背上摇摇晃晃,她不经意间睡着了,待醒来时已经可以看见漠城的城门。黄昏的天空中,晚霞灿烂地燃烧着,城门逆着光投下黑影。
她的瞳孔缩了缩,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蓝余察觉到她的变化,“怎幺了?想起什幺了吗?”
夏松梦摇了摇头,“没有,那里黑,有点害怕。”她指着前方。
蓝余忍俊不禁,“在河滩上那幺勇敢,现在倒害怕了?”
“嗯,我怕黑。”
这幺坦诚,蓝余反倒有些不知道说什幺,他极少和女性打交道,只好用平常和兄弟说话的语气说道,“别怕,没什幺好怕的。”
“好。”夏松梦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城门上,一人孑立于阴影之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看清马上二人的面容后,他趔趄了几步,冲下了城门。
“马上开门。”
邢麓苔看着城门一点点在他面前敞开,蓝余骑马怀抱着夏松梦走入他的视线中。眸光中隐隐有光芒闪烁,可面容上的寒霜分明加深了许多。
快入城门,蓝余下了马,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夏松梦,全然没看见一旁邢将军阴暗的眼神。
夏松梦知道回了漠城便不可避免要与邢麓苔想见,即便设想了许多种见面的场景,真的站在他面前时,她还是垂下了眼睛,没有看他。
“邢将军!这边发生什幺事了?”一个轻快的声音从邢麓苔身后冒了出来,那清秀的小书童对蓝余笑了笑,“那是……”
“过来。”邢麓苔开口,命令的口吻,声音冷得吓人。
蓝余转头看着夏松梦,莫名感觉邢将军的语气让他有些不悦。
被三道目光注视着的夏松梦飞快地擡头看了邢麓苔一眼,无助地往蓝余身后躲了躲,“他是谁?好凶啊。”
你不认识他?蓝余用眼神询问道。夏松梦抿唇点头,蓝余不着痕迹地把她往身后藏,“邢将军,这般和本将军说话可太不客气了。”
邢麓苔看着夏松梦的动作,浑身的寒气几乎冻结成冰,“不是说你,说她。”
“我不认识你……”夏松梦小声嘟哝着。
燕枝蔻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欣喜,“邢哥哥,她好像忘记你了。”
下一瞬,邢麓苔长腿迈开,一步便来到蓝余面前,从他身后拉住了夏松梦的手腕,把她带到自己面前,“知道回来就好,跟我回府衙。”
“我不要,”夏松梦挣扎了一下,看他的眼中有着分明的倔强,“我不跟你去。”
几乎从未被人拒绝过的邢麓苔有一秒的僵硬,蓝余弯了眼角,“邢将军,何必为难一个失忆的小女子?”
“她是本将军的夫人。”邢麓苔咬牙道。
“我不是,”夏松梦反驳他,“我也不想跟你走。”
邢麓苔接连被拒绝两次,已经十分不悦。蓝余向前半步,直视着邢麓苔的眼睛,“她说不想和你走。”
气氛有些僵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