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笛林塞】霏霏

林克x塞尔达/时之笛

摸鱼短打,妄想中的二人日常。

*

黑暗若海潮恣肆涌泻,涨满视野的岸,她尚未掀动眼睫,耳内已先灌入连绵的雨声。

塞尔达艰难地侧过头,脑后的金发开始流淌,枕上刺绣的王家纹徽擦磨面颊,皮肤掠过一阵轻微的刺痒。

眸珠在眼睑下颤动,她觉得骨缝深处泛酸,喉中堵塞着余烬般的痛楚,仿佛体内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她用力吞咽了一下,胃中隐有翻腾,鼻腔哼出沙哑的气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迅速地走向床帏。帘幕被拉开,空气不住波动,一只手伴着光落下来,掌心覆在她额间。那触觉停留片刻,清凉而粗糙,像溪流抚过肌肤表面,无端地令她感到眷恋。

焦渴自血液中升腾,烤干苦意弥漫的口舌。水,我想要水。塞尔达开阖皲裂的嘴唇,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旋即听见一句应答,一阵忙乱,壶与杯碰撞的脆响接踵而至。她有些忍俊不禁,嘴角略微一扯,却未能形成完整的笑容。

塞尔达已从意识的最深处浮上表面,却怠于睁开双眼,只费力地呼吸着,任由那个人半扶半抱起自己,动作生涩却坚定,将杯沿抵在双唇之间。

温水流入口中,滋润唇舌与喉咙,她本能般啜饮着,满足得几乎要叹息出声来。

那人一声未发,只耐心地等候在旁,待塞尔达终于将水喝尽,杯子随即移走,她薄衣下的身躯重又陷入厚褥中,像一件水晶器皿,被握剑的十指谨慎又珍爱地对待。林叶和晨露的气息扑面而至,将她全然拥住。

她无意识地舔舐嘴唇,感到高热稍有退却。那人坐下来,饱含温度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孔上,她知道自己正被人凝视着。然而片刻以后,落在她面孔上的便不止是目光的抚摸,还有呼吸的触碰,更多的知觉摇动着她的感官,如此熟悉又温暖,宛若印在她手背上的一个吻。

就在这个刹那,塞尔达骤然掀起睫幕。金与蓝的色块在她视野中凝聚起来,边界逐渐清晰,青年英俊的五官被如实勾勒,叶与露的余味寻到它们真正的主人。时之勇者低下上身,他的眼皮正贴在她的额角,此时此刻,他们的嘴唇离得那样近。

塞尔达不禁微笑了,唤出她的勇者的名字:“林克。”

林克愣在当时当地,几乎忘却应与塞尔达拉开距离,勇者仍保持着那副亲密无度的姿态,面上表情迟慢地变换。慌乱、羞涩、惊喜、忧心在他的眉宇间一闪而过,她看得分外清楚。

“塞尔达?”他问,嗓音竟有些许嘶哑,她则以更深的笑意作答,这一次,他们同时在对方眼中找到了自己的投影,并为此喜悦不已。

林克重又坐直,不忘擡起右手,放在额上比对体温。室内的烛火凝结在他睫毛上,她以蓝眼珠专注地描摹,脸色白皙依旧,隐有红晕弥漫开来。

上一次这样被人照料,是在什幺时候呢?往事的阴影掠过塞尔达的心头,她想起年幼时流亡的那一夜,在近乎致死的高烧中,她挣动着,不意撞进英帕焦灼含泪的红瞳。后来她亦承袭希卡的真实之眼,弹拨竖琴行走于世,等待勇者命中的归来。

对上林克关切的眼神,塞尔达咳嗽一下,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林克回答,声音颇轻,淹没在窗外浩大的雨声里,但她依旧听见了,也并未忽略他掩藏不佳的心痛。她从被中探出一只手,他本以为她是想要求某物,正要起身,但她仅是无力地捉住他的尾指,安抚地握住,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林克凝视着塞尔达牵挽的指尖,那颗心忽然随肌肤的触觉搅碎成一片,甚至难以承受她一句致歉的重量。

自童年时代建立友谊起,勇者与公主就从不以敬辞相称,直呼对方的名字是种隐秘的甜蜜,他留恋这言语的滋味,从不吝于表达对她的感情,森林之子向来以真率为本色,只在这七年间逐渐明晓思而不得的苦涩。

但无论是苦涩还是甜蜜,他都不愿自她身侧远离。于是在她行将吹响陶笛的那一瞬,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头,深深地看进她流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走,塞尔达,我不走。如果要补偿我,就让我在你身边。”

笛声枯萎、碎裂了。塞尔达回视着他,那双贤者的眼中初次浮现出柔弱又狂乱的神色,本如钢铁之坚的人,终究被他的话语熔出细小的缺口。

缺口延长成裂痕,裂痕扩大为沟壑,王姬的手垂了下来,再缓慢地攥紧成拳。陶笛被施加过魔法,并无丝毫损伤,但勇者却担心她会将骨节攥出血来,不禁感到后悔,急忙握住她的手,触之冰冷异常。

塞尔达。他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她仿佛终于从梦中醒来,顺势与他双手交握。林克感到掌心间被塞入光滑的物事,低头查看不由愕然,细微的庆幸亦顺着四肢爬进体内。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永久地离开她了。

而他自初见时就发誓要守护的人放开手,极低声地说:“我将它还给你……给你选择的权利。时之勇者,若你想远离这时代,身为时之贤者,我可以助你回归。”

从那时到现在,她就总是在向他道歉,令他感到无所适从。她不过如他所愿,又何错之有?

往事同今朝叠加一处,令林克几近赌气地擡头望她,声量略微提高:“不要说对不起了,塞尔达。你再说,我就真的要和你生气了。”

塞尔达抿住嘴,冲林克点一点头,双唇沐浴在勇者微怒的眼光里,恰似两片发皱失色的玫瑰花瓣。林克心中一凛,忽然想起她仍在病中,霎时间怒气全息,只余下怜痛交加。

森林之子素来纯朴自然,总以为只要握住驱魔的剑,便能为所念之人斩断所有,护佑国家与她永无忧愁。可他哪里料想得到,随着体魄一并不受控制的,还有自己迅速成熟的心灵。

他们本已有所成长,可一旦面对七年后的塞尔达,林克总会感到自身所持的勇气时常失控,不是太多,就是太少。也许他还是过于年轻,但他分明已追上她匆促的步伐。

塞尔达会知道吗?当海拉鲁的女王在议事厅突然晕厥时,她的勇者,亲封的第一骑士,他张臂接她入怀的那一刻,垂眼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几乎觉得自己的世界地裂天崩?

雨仍在不停地下着,亚麻花在夜间仍展开笑颜,播送幽蓝的香气,那蓝色冰凉湿润,犹如她凝望他的眼睛。沉默化成围拢他们的一幅帘幕,簌簌作响,几乎起风。

“要将时之笛交给我吗?”她垂下眼帘,轻声问道。

他摇头力度之大,险些逗笑了她,“绝不要。”

“可我让你难过了……”她的嗓音模糊难辨,带着不会在臣属面前流露的犹豫。在林克的面前,她只是塞尔达而已,也仅有他会容许她放纵私人的情感,仅有他会同她一起微笑和哭泣。

“算了,我原谅你。”林克支吾片刻,闷闷地回答。他又能拿她怎幺样呢?勇者这样无奈地想着,又挨近过去,帮一国的王掖紧被角,忽然听见她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林克。”

在这个两人共度的雨夜,塞尔达静静地对林克诉说:“尽管这一生也无法赎清我的罪过,可是一想到你会伤心,我就没办法太早闭上眼睛。”

平素隐藏在她心中的悔痛,初次向他全数袒露。眨动沉重的眼睫,女王犹如一只疲倦的猫,用脸颊蹭过林克的手掌,仿佛要汲取勇者带来的些许清凉。两排浓密睫毛刷过他的手心,痒痒的,让他无声地笑起来。

有言语的承诺、无言语的情愫,一并奔涌在林克心头,他又将所余不多的恼意抛至九霄云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张他看不厌的面容。她质地细致,手感脆弱,分明比世间大多男子都来得坚强,此刻却让他心生忧惧,是否稍加力道,就会将其碾碎。

这些动作都过于自然而然,以至于他与她都无法察觉,其中的亲昵已无限接近年少情人的爱抚。雨声潺潺远去,于她再度陷入深眠之际,一个似梦的吻降在眼上,他终于还是尝到了她,他的公主,他的塞尔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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